就在沈千机胡思乱想的当口。二人已经穿过重重院落,来到与武宗殿遥相呼应的文苑殿。在文苑殿侍从的引领下,二人绕过正殿,沿着小路,来到不远处的一座水榭凉亭。此时,凉亭正中的石桌旁,一身橙黄色袍服,腰佩玉带的男子,在两名魁梧侍卫的护佑下,手中端着一尊玉盏,正在不住把玩。听到几人的脚步声,男子对着来人方向,偏头看了过来。这男子脸部线条柔和,面容俊逸,气质脱俗,单说面向,与韩灵璐有八分相似。待到沈千机几人走到切近,男子站起身,脸上洋溢着笑容,对着沈千机伸出细嫩手掌。“想必你就是我妹妹极力举荐的沈先生?”
看到对方率先伸手,沈千机探身和对方一握。“不敢,草民沈千机,拜见皇太子殿下。”
当两人掌心贴在一处的瞬间,韩锐言突然发力。猝不及防之下,沈千机右手被对方紧紧扣死。只感觉那白嫩的五指,此时变作五根铁条,对着自己的手掌不断加力。对方并未释放修为,显然是要用同他进行纯粹的力量比拼。沈千机面色不变,可右手却化作无骨的面团,任由对方大力揉捏。韩锐言几次加力,都未能让沈千机面色产生一丝变化。对自身修为十分自信的韩锐言,到了此时,眼神也有了微妙的变化。眼见自己不能在实力上压倒沈千机,韩锐言也不得不悻悻松手。伸手指了指石桌旁的座椅,对着韩、沈两人招呼一声。“坐吧。”
随后韩锐言率先坐回石椅,从衣袖中抽出一方洁白手帕,轻柔擦拭着自己的掌心。“韩灵璐把事情经过跟我讲过了。”
“这件事的确是陈家有错在先,我已经亲自找他们谈过,相信今后不会再有人找你麻烦。”
说话间,韩锐言将手帕伸向一旁。站在厅中的侍从急忙上前,低着头,双手接过那方手帕,躬身退下。随后韩锐言伸出一指,轻轻碰触面前的玉盏,一旁服侍多年的内侍心领神会,提起石桌上的茶壶,将几人面前的玉盏注满。韩锐言端起玉盏,对着沈千机遥遥举杯。“至于灵璐所说的亲随统领一职,经过我再三考虑,还是决定暂不更换。”
“灵璐的意思我很明白,无非是想给你多加一层保障。”
“既然如此,我想并非一定要亲随统领,我赏你一个殿前行走,也总该可以护你周全。”
“不知这样可否?”
面对韩锐言的举杯,沈千机并未有所动作。“草民有一事不解,还望皇太子殿下能为草民解惑。”
韩锐言抬了抬眼皮。“哦?”
“不知沈先生有何事不明?”
沈千机轻声开口。“这殿前行走,是否一定要久居皇宫?”
韩锐言轻声一笑。“看来沈先生是生性喜好自由。”
“那我可以在这向沈先生保证,这殿前行走一职,不会对先生的自由产生限制。”
“无非就是个官家身份罢了,先生可自行选择行事。”
“只需在离开皇宫前,到御行督备处报备,领取腰牌即可。”
听到此处,沈千机这才端起面前的玉盏,和韩锐言轻碰一杯。“那草民稍后便会离开皇城,在此先谢过皇太子殿下的大恩,”说完,沈千机一仰头,将玉盏中的茶水一饮而尽。韩锐言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玉盏,眉心紧蹙,轻轻将玉盏放下。见沈千机喝干盏中的茶水,韩锐言重新露出和煦的笑容。“既然先生如此着急,那我也不好挽留。”
“我这就安排人带你去御行督备处,领取腰牌。”
“之后沈先生自便即可。”
韩锐言将沈千机送至文苑殿外,随后内侍引领者沈千机,直奔着迎宗门前的御行督备处而去。当沈千机离开后,韩灵璐悄然站在韩锐言身后。“为什么?”
韩锐言扯了扯嘴角。“我的好妹妹,你是在质问我吗?”
韩灵璐语气冷淡。“我跟你说过,他有独到的训练之法,可以让你的亲随得到很大的提升。”
“沈千机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如此轻易错失,你难道就不觉得可惜?”
韩锐言笑了笑。“你说得也许很对,他有可能是个不错的人才。”
“可是这人太难以驾驭。”
“明明我都已经率先举杯示好,可他竟然没有立时接纳我的好意。”
“这样桀骜不驯之人,长期留在身边,实在是弊大于利。”
韩灵璐听后轻轻摇头。“你就对自己这么没有自信?”
韩锐言听后默然片刻。“并非是我没有自信,而是觉得不值。”
“陈家毕竟也曾站上过权利巅峰,对于如何作为臣子从旁协助,比之那等乡野之人,要强上何止千倍。”
“因为一个毫无价值的平民,而失去朝中一大助力,对我将来继位,有害无利。”
韩灵璐冷冷一笑。“想不到你竟然如此看重陈家。”
听到韩灵璐语带讥讽,韩锐言豁然转身。“韩灵璐,搞清楚你给我带来的麻烦。”
“刚刚陈家父子跑来求见,对我以死相逼,誓不接受杀子仇人入朝为官。”
“难道就因为那沈千机,便要我舍弃跟随十几年的陈家不成?”
“若是我当真如此,如何还能服众?”
说道此处,韩锐言用眼神瞪视着韩灵璐。“而且我得了轩辕垣密报,你竟然准备同这沈千机参加瀛洲大比?”
“若真是如此,岂不是要压过轩辕垣一头?简直胡闹!”
“踏潮书院院首,对于王朝的那些文官有何等的影响力,你不会不知道。”
“轩辕垣必须上位院首一职!”
“而你注定要嫁给轩辕成。”
“只有将踏潮书院牢牢握在手中,我才能把朝中那些文官聚拢在身旁。”
“我劝你不要破坏我的大计!”
韩锐言背负双手,与韩灵璐并肩而立。“此事过后,我不许你再同那沈千机有任何接触。”
“瀛洲大比一事,你不要掺和其中。”
随后,目不斜视,大踏步走入文苑殿正门。只留韩灵璐独自站在门外,眼神冰冷。当韩锐言重新回到水榭,其中一名侍卫这才走上近前。“殿下,要不要对那沈千机严加监视?”
韩锐言面带冷意。“区区一个贱民,何以让我对他如此重视。”
“由得他去好了。”
随后目光扫过石桌上的茶具,眼神中满是厌恶神色。“一介贱民,竟敢与我碰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普天之下,竟然有这么多不知尊卑的蝼蚁,简直晦气得令人作呕。”
背负在身后的右手猛然伸出,一股磅礴的修为骤然释放。价值不菲的玉石茶具,连同那石桌石椅轰然碎裂,化做一捧齑粉,飘荡在凉亭之中。随着韩锐言大袖一挥,凉亭中的尘烟,在空气中顿时消散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