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枝眨眨眼，将眼中的泪意逼回去，继续听白沙讲话，“但凡他们当时抗争一句，我也不至于这么多年来都耿耿于怀，恨意难平。”

“我不恨那对卖了我的老夫妻，也不恨那一心想着读书识字的堂兄，我只恨那男人和他媳妇。什么生养了我就是天大的恩德，当初生我的时候难道不是他们自己愿意的吗？我又何尝逼迫过他们？”

“我在那家里时，四五岁上就背着背篓带着弟弟满山打猪草，回家还要洗衣扫地烧火喂鸡，隔房的堂姐都没有我这么忙碌的，偏那对夫妻还觉得正常，我稍稍偷懒便是好几重骂。”

“我被打骂，被扯头发，被抢吃食，被饿得两眼发晕的时候他们从不吱声。说来可笑，我在那家里从未吃过饱饭，若不是隔壁的婶子瞧我可怜时常给我塞两口吃的，我怕是早就没了。我被卖的时候甚至都没有四岁的堂妹高壮。”

“那家里当我是猪狗，被卖了之后，我反倒有人疼了。那买了我的唐婆婆瞧我可怜，硬是好吃好喝的将我养着，请了大夫给我调理，教导我大户人家的规矩，将一手按摩的手艺教我，这一养就是半年，直到她要金盆洗手跟儿子回乡养老的时候才花了金银和人情将我送进伯府里。”

云枝听着到觉得这位人伢子的确是对白沙好，“姐姐也算是否极泰来了，都说先苦后甜，姐姐日后必定顺遂安康。”

“至于那家子，”云枝轻蔑的冷笑一声，“日后总有他们好瞧的。”

她从来都不是以德报怨的性子，年少是被老头捡到跟他学厨艺，渐渐的在老头的开导下也慢慢想开了，后来勤奋读书勉强考上了一座二流学府，大学期间接手了老头留给她的饭馆。毕业之后她更是一心一意的琢磨厨艺，四处钻研打磨硬是在二十六岁之前连开四家，不说年入百万也可以说得上是身家不薄。拿着这些钱，她在那两个家庭的小区里高调买房，在他们的工作单位旁开设餐厅水吧，餐餐顿顿准时送达。在那三个弟妹的学校往来穿梭大肆宣扬，天天日日三餐无误奶茶点心不缺。至于他们的意见，呵，不重要。她只是前妻／前夫的孩子，是想要亲近、孝顺父母的女儿，是爱护弟妹、关心他们学习的姐姐，仅此而已。别跟她说什么无辜不无辜，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白沙瞧着她稚嫩的眉宇之间满是令人惊愕的阴鸷狠辣，心下非但不怕还觉得暖心的紧，带着期待的问，“若是换了你，你会怎么做？”

云枝散去眉宇间的阴鸷，自从她用“钞能力”搅合的那两家人寝食难安，时刻受人指点后，她其实已经很少这般心绪激进了，随着往昔那些一点点积累的戾气逐渐散去，她慢慢有了一层柔和近人的外衣。“姐姐是要听真话呢？还是假话？”

大约是因为有雷同的经历，白沙又主动释放了善意，云枝对她很有好感和信赖，非但没有隐藏自己的真性情，说起话来也不藏着掩着，直白的很。白沙嘴角笑意不减，饶有趣味的道，“真话当如何？假话又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