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二眼里一亮,却就在原地左右环顾一圈。只见牢里只要是看到秦富小案上的饭菜的人,都是手里捏着黑窝窝头都有些食不下咽,眼睛绿汪汪的盯着秦富这边的菜汤,透露出极度的渴望与热爱,即使隔着老远的距离,秦富也感觉周身火辣辣的,都要被烤出来洞了!被人这样盯着怎么能行,柳二重新打开牢门出去,将腰间的大刀拔出来。从中间的石道走过去,对着左右的木栏就是一通敲打,嘴里骂骂咧咧的凶狠的喊着,“给老子都看什么看!骨头都痒痒是吧!等会儿就让你们这些杂碎再过一遍审!死不了也得老子脱层皮下来!”
众人一听,想到牢房深处的审室,顿时头皮发麻,害怕得浑身战栗,不由冷汗直流,再不敢看一眼,背过身子将手里的食物几口塞在胃里。柳二这才满意一笑,将大刀别到腰间,走到牢门口。看见秦富吊儿郎当的坐在石床上,一只腿半折起来,踩在床沿上,另一只腿虚踩在地下,地痞似的有节奏的乱抖,整个身子都跟着微动,脑袋却斜歪着,笑眯眯的看着自己!柳二的脚步一顿,然后将眼神慢慢收回去,转身走向秦富旁边的牢房,指着里面那个缩在角落嗯孩子,沉声道,“小子,你出来!”
指的就是秦富刚刚所说的孩子,那孩子唯唯诺诺的,牢里的其他人却吓坏了,生怕被牵连。七手八脚将那孩子给推搡了过来,脸上挂着极尽献媚的笑意,想拍马屁,肚子里的词句却上,倒是市井污言秽语知道不少,张嘴便都怼着那孩子去了。柳二心里明镜似的,开了牢门,将那孩子给揪了过来,然后冷哼一声,眼神不屑且犀利的扫过那些人的脸,“嘭!”
的关上牢门,铁链子一锁,半字不多说。那些人瞬间就像被按了静音,唯唯诺诺的四散开来,各自寻好地盘,各不侵犯。两人很快就回到了秦富的牢房,柳二领着那孩子走了进来,大概是外面已经给嘱咐过了,那孩子一进来就跑过来爬上了床,伸出双手去堵那个小窗。“狱卒长快过来!”
秦富并不看那孩子,竟亲手给柳二盛了一碗鱼汤,舀好了推到对面的位置上,脸上温和笑意,看着真诚无比。“哪里敢劳烦公子您金贵玉手,柳二担待不起啊!”
这是偌大的看重了,柳二脸上受之有愧,心里却更喜欢秦富,对她渐渐放下戒备来。柳二忙走过来,顺势盘腿坐在了秦富对面,为了显示重视。挽起袖口,忙用双手从桌上端起来碗,呼噜呼噜几口灌完了鱼汤,最后用袖口一抹嘴巴,砸吧砸吧嘴巴,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味道也没品出来。不过,柳二本就是粗人,没有那么多礼节,放下碗悄悄打量,也没见秦富露出什么鄙视的眼神。心里这才真真动心,笑意加深,道,“味道真不错,谢谢公子赐汤!”
秦富一笑,伸手拿起竹筷,捡了一块菠菜浅尝。贵人动筷,柳二这才拾起碗来,当然也不敢吃的太难看,就是速度快点!“不知狱卒长是哪里人氏呢?”
秦富放下筷子,似乎无意问起这个问题。手里还抓了一个白面馒头,拿在手里抛起又收回来,看着无聊至极。所谓吃人嘴短,柳二一听先抬头看了一眼秦富,然后扯了扯嘴角,“柳二本玉州人,逃荒到青州和城。没有粮食银钱,人都活不下去了,这才准备去城外眉山占山为寇,守着玉州到青州的官道,可来往都是苦难人,哪里能打劫来财富。”
“走投无路,才带着弟兄到了衙门寻了这份差事,虽低贱了些,可也有了个委身遮雨的地方,不至于饿死!”
其实在真实的历史中,捕快和狱卒这这一职业,被归统在下九流中,和媒婆怜妓等都为贱业。因为平时捕快狱卒接触的人都是恶贯满盈,或是穷凶恶煞。捕快狱卒整日与之打交道,寻常也不会良善到哪里去,所以又被人称为‘不良人’。我们在电视上看古装剧或者小说,总会避不开对捕快狱卒的描写,说他们威风凛凛,在外面儿很广,行事也会有人塞“脚鞋钱”、“酒饭钱”或“宽限钱”等等。说到底,也不是这些捕快狱卒真的想贪污,只是他们的职业不属于国家编制,每月是没有工资发放的。所以,只能另想他招,在外黑吃孝敬钱罢了!咱们看柳二竟然敢婉言和秦富讨饭吃,就知道平日里这些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以前定然是有过先科例子的!“好玩吗?”
秦富盯着柳二看了许久,突然学他一样倒吊起双眼,立起眉毛,双手叉腰做凶狠装,“那山贼是不是都像这样?气势汹汹满身戾气?!”
柳二一瞧,顿时哈哈大笑,对着秦富拱手做礼,“公子厉害,学得惟妙惟肖,像!着实像!”
却不说是不是这样子,只说学得像,就是不知是真还是假意奉承了!心里也只当秦富是不染俗世的天真贵公子,毕竟有心机的贵人都不屑做这下九流一类。柳二暗自琢磨,对秦富戒备心再去。秦富被捧得高兴,也毫不扭捏姿态,仰头一阵大笑,笑够了理理凌乱的衣服,高高翘起二郎腿,鬼灵精怪的转了转眼珠,“看你食不下咽,怕是心里惦记着你其他兄弟,如此故意逗我开心,盼着我给你恩准呢吧!”
柳二就露出被看透的讪笑,立马放下了筷子,朝秦富的方向前倾身子,殷勤道,“公子心思灵透,柳二在您眼里什么都藏不住。只因在眉山共同患难与共,关二爷面前许了承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结为异性兄弟。所以长兄饿着肚子,哪里轮得到小弟好吃好喝,这才食不下咽……盼着,盼着您给个恩典呢!”
“好说好说!”
秦富早有此料,也好说话的很。这时就掩嘴打了个哈欠,冲柳二摆了摆手,“去吧去吧,放这里也是浪费,你且端下去同兄弟一起吃,只是不许再来打扰我,可晓得了?”
柳二应了一声,忙收拾收拾菜汤,放进食屉里盖好,抬头时秦富已经背过身子睡了,他便不好再出声,踮手踮脚的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