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工厂时,老钱还在日头底下晒着。“给。”
姜烟递过帽子、口罩和矿泉水,笑意温柔。老钱一愣,“这……姜小姐,这怎么好意思……”“没事的,这么大的太阳,一会儿该中暑了。”
姜烟笑了笑,将东西往他手里一塞,又自顾自走到了旁边去查看工地。老钱捏着水,低头看了看手里握的东西,又抬头看了看那个娇小但笔直的身影,心中一片暖意。回程路上,老钱开车,姜烟坐在副驾驶座上,两人闲聊两句,气氛还算融洽。“钱先生,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姜烟甜甜道。“你叫我老钱就好了,我有个女儿,也和你一般大。”
老钱立刻乐呵呵道,“那鬼灵精也没大没小地喊我老钱。”
姜烟弯了弯眼睛,“好。”
“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
“我刚进公司,不知道公司里哪个产品最好用,打算拿回家试试呢。”
姜烟皱着眉头,耸了耸肩,“可是我看办公室里的人用的都不是咱们公司里的产品,所以也不好问人。您是老员工了,咱们销量最好,效果最好的产品是什么?”
老钱脸上的笑意微微一滞,隐在唇角,半晌才道:“我是把你当自己人才有这么句话,你权当听听看,别往外传——咱们公司里的产品,你最好都别用,不适合你。”
“不适合我?”
姜烟诧异地探头,“我看经典款的面膜的包装好漂亮,还想试试呢。”
“那面膜……”老钱冲口而出,犹豫半晌才道,“你这年纪用不了那么贵的,听叔叔的啊,你们年轻人爱买点什么就用什么,那些产品都是给年纪稍大又有消费能力的人用的,咱不去凑那个热闹。”
“好。”
姜烟乖巧道。这几句话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刚才那两个人说的话并不是空穴来风。面膜有问题,问题还不小,她在姜家待了这么多年,当然知道这两年姜家靠着美妆和护肤的产品根本没有挣多少钱,所以姜树恩才会将目光放到房地产的生意上。但每年投入有那么多,叶柳珍一笔一笔地从账上拿钱,到头来竟然做出了别人口中的“三无产品”?姜树恩对美妆和护肤一窍不通,产品都是由叶柳珍来把关,这么多年来都是在吃老本,叶柳珍到底是能力不足呢,还是这中间有其他的原因?下了车,姜烟直奔楚家。这个时间点,傅司眠应该就在楚家。“姜小姐,你在这儿呀!”
佣人在楼梯间笑着喊道,“楚先生他们在楼下花园里,让你也过去一起喝茶呢!”
姜烟应声,放下东西便往花园走去。脚步远远便慢了下来,视线一扫,她一眼便捕捉到了坐在最角落长椅上的人。傅司眠似乎格外偏爱长椅,而且今天也是毫不意外的一身黑。离他不远的地方有个白色圆桌,桌边围坐了几个人,夕阳斜下,给圆桌铺了一层淡橘色的光,不时传来欢笑声,远远看去似乎是阳光将人分成了两块,一边欢乐,一边静谧,一边肆意盛放,一边隐秘而幽香。“烟烟来了。”
楚培章在摇椅里转过头,对着姜烟招手。楚梦璇抬头看了她一眼,表情有些怪异,似乎是想挤出一个礼貌的笑意,却又不想违背自己的内心,半晌重新低下头去。姜烟觉得有些好笑,径直走到楚墨身边,侧头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刚才司眠给爷爷做了检查。”
楚墨指了指桌上的听诊器,“今天气温回暖,大家就商量着一会儿在草地上摆个烧烤架,晚饭就在这儿吃。”
“是啊,还是受了你们订婚宴的启发,发现把花园的一半改成草坪也不错。”
楚培章了呵呵的,满脸的褶子都充满了笑意,“以后想野餐就在这儿,省得大老远的坐车颠簸。”
楚培章偶尔严肃起来还算是有气场,平时的倒更像老小孩,喜欢新鲜,也经常和孙子孙女待在一起,有他在的地方气氛也总是轻松。“诶,一会儿钢琴搬出来,烟烟和楚墨不是会四手联弹吗?就在这草地上表演,不是正好?”
“爷爷,钢琴搬来搬去的容易走音,你就消停点。”
楚梦璇拿起咖啡抿了一口,视线顺着杯沿轻轻瞄了一眼傅司眠。楚培章瞪眼道:“就你知道得多!”
几人发笑。姜烟趁着笑声间隙回头,正好遇上傅司眠抬起的目光,她立刻抬手摸上了自己身侧的听诊器,对着傅司眠一眨眼。傅司眠颔首,随即十分自然的偏了头。到底有没有收到信号?姜烟皱眉。“你想听音乐,我拉一段小提琴给你听行吧?”
楚梦璇起了身,“省得你又说我龟毛,坏你兴致。”
楚培章挑着眉毛来了劲,“你这懒猫儿,今天居然有兴致拉琴?行行行,你爷爷我大半年也听不着一次,赶紧让人把小提琴给拿下来!”
小提琴送到,楚梦璇起身,站到了长椅和桌子的中间。姜烟动了动眉头,这才发现楚梦璇今天特意打扮过,长发垂到肩头,头顶的砖红贝雷帽衬得气质优雅,红色菱格小背心,身形高挑,搭配的耳环也恰到好处,穿的是平底鞋,但每一分的精致都蔓延到了鞋扣。美是美,但这是家常的一顿晚饭而已,未免用力过头。“楚小姐今天要参加什么活动吗?”
姜烟随口问楚墨。“没有。”
楚墨答。悠扬的音乐在空中扬起,姜烟回过头,端着咖啡在唇边慢慢抿着,盯着楚梦璇的方向,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笑出声来。“怎么了?”
楚墨低头,眼神定在她的笑靥上,心里一瞬间起了波澜。姜烟经常笑,但笑意大多数只浮于唇角,每每装得乖巧甜美的时候才会需要用到那副假面,但此刻的笑容却是完全不同的。带着三分灵动和促狭,眼神也一扫往日沉沉的阴霾,更像一个活生生的人。“没事,突然想到了一个笑话。”
姜烟的眼神停在楚梦璇的身上,半晌又移动到了傅司眠的身上,交替之间,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刚才演奏期间,楚梦璇一双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傅司眠,表现得已经太过明显,但男人始终盯着自己膝头的一本书,生生要把那本书给盯穿了,也没有给楚大小姐一个余光。——这画面实在不解风情到有些好笑的地步。音乐停了,傅司眠皱着的眉头才舒缓片刻,重新恢复了慵懒的坐姿,继续看书。楚梦璇眼底失落,重新回到了座位,好半晌都心不在焉。饭后,佣人开始收拾桌子。“我最近心口疼,常常觉得左手发麻,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姜烟突然开口道。“这儿不就有个现成的医生吗?”
楚培章立刻停下脚步,“让司眠帮你看看,他最懂这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