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天色渐晚，楚培章治疗无效，死讯传来，跟着一起来的还有失魂落魄的楚梦璇。门一开，楚梦璇怔怔地看着姜烟，视线又转到楚墨身上，木然道：“不是真的，对不对？”

楚墨骤然抿唇，眼底泪光翻涌，又被他生生压了下去。楚梦璇骤然崩溃，扑向楚墨，哭出声来。姜烟低下头，眼神看向自己紧紧攥着的手，手心发白，细嫩的皮肤瞬间就被掐出红痕。有些人的成长，注定需要用生命作为代价，但好在楚梦璇比她幸运。也许楚图封到死都不会想明白，楚培章为什么轻易放弃了生命，又为什么不计一切代价地保护楚墨和楚梦璇。“楚墨，那天我去找你爷爷的时候，他让我给你带句话。”

姜烟道。楚梦璇哭声渐收，和楚墨一起转头，看向姜烟。他哑声问：“什么话？”

因为案情没结束，他直到刚刚才被放出来，没能见到楚培章的最后一面。“他说。”

姜烟一字一句道，“坐了家主的位置，不求你拼出多大的成绩，只求你无愧于心。”

楚墨震了震，眼睛一闭，偏过头去，没让姜烟看见自己红了的眼眶。“我们当然无愧于心！”

楚梦璇咬牙道，“有愧的是楚图封那种脏货！我哥这辈子都不会像那个垃圾一样活着！”

姜烟眉色微动，手指松开了，心里对楚培章涌起淡淡的佩服。这些道理从嘴里说出来，永远不比用事实让人看清来得记忆深刻。她相信不管以后哪个家族参与了那个龌龊肮脏的黑暗交易，楚家也绝不会是其中一列。楚培章看得深远，对北城的这些事不可能毫无知觉。他将楚梦璇托付给自己，大概也是看出点什么了，才会义无反顾地站在楚图封的对立面。这个老头啊……还真是有点舍不得他。姜烟起身，给楚墨和楚梦璇留下自己的空间，抬眼看见了坐在餐桌旁凝视她的傅司眠，脚步一顿，走到他身边。“看什么呢？”

她弯腰问。“看你。”

他答。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姜烟笑着低头，双眸里流光肆意，唇角勾着，但靠近之后才能看清她的眼底暗藏锋芒，并没有多少情绪。傅司眠眯眼，突然觉得这副假面看得他心烦。“别假笑。”

他伸手将姜烟扯进了怀里，扯住了她的嘴角，揉了揉。冰凉的触感从他的指尖一路传到她的心底。团子绕着椅子走了两步，懒懒地盘在桌角。姜烟看了脚下一眼，随后便软了身子，在傅司眠怀里靠着，眼神定定地斜向他。半晌，她似笑非笑地开了口：“这不是你教我的吗？”

傅司眠给她上的最重要的一课，就是表情管理——永远不要让别人看清你在想什么，泰山崩于前也无动于衷，她相信傅司眠就有这样的能力。灯光下，傅司眠骤然抿唇，眉眼里迅速闪过一丝暗色。姜烟从他怀里撑了起来，继续轻描淡写地扎着刀：“我现在做到了，你怎么反而不开心？”

他成就了她。是他一步一步将姜烟塑造成了现在的人，她曾经见点血都怕，日日夜夜在恐惧中挣扎，可现在也终于成了能够独当一面和操纵人心的角色。不高兴吗？没有成就感吗？想来是有的吧，赋予一个人灭顶的灾难，再亲眼看着她从废墟中成长起来……傅先生，这感觉你应该很痴迷才对。傅司眠没有回答。姜烟看了他两秒，随后转开话题，“这次他们失了手，你的云溪妹妹大概又要以泪洗面了。不过楚图封入狱，陆家那边会有什么动作吗？”

“不会。”

傅司眠道。“哦？他这次突然把矛头对准了我，背后的人居然这么狠心，也不捞他一把么？”

姜烟笑吟吟地问。她都能猜出来这事情有陆云溪的手笔，傅司眠不可能猜不出来。傅司眠抬眼：“她没能力。”

“为什么？”

“因为楚图封动了你。”

傅司眠眼底的浓雾骤然扩散开来，“有人会解决。”

他突然推开姜烟起了身，神色有些莫名，转头便进了房间。姜烟看着他背影消失，皱了皱眉头。刚才那个反应，怎么这么像是生气了？有人会解决，意思是有人会阻止陆云溪去捞楚图封么？她往椅背上靠了靠，沉思。楚图封入狱的事同样传到了陆家。林清湘气得直接摔了碗，饭也没吃，在大厅里反复踱步，胸膛剧烈起伏。陆云溪有些怔怔地坐着，嘴里小声道：“不可能……不可能……楚培章真的死了？是楚图封做的？他为什么要做？”

“他当然不会做！这显然是个局，没想到那个老东西居然会用自己的命来做这个局！”

林清湘咬牙切齿，狠狠砸上了桌子，“姜烟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这种情况都能让她逃了？！”

陆飞白迈步进来，正好听见这一句，唇角立刻扯了扯，往沙发上一坐，翘起了脚，“她可不是运气。”

“你说什么？”

林清湘眯着眼转头。“没什么。”

陆飞白随口道，“警方很快会过来做笔录，因为楚培章近段时间频繁出入陆家，所以和他有关的人都要接受盘查，你们做好准备。”

林清湘铁青着脸，冷哼一声便走了出去。陆云溪却没有动作。“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等人走了，陆云溪才开口问道，缓缓上前，“这件事和姜烟有关……是姜烟做的，是不是？”

陆飞白扬眉笑了起来，手臂懒懒地搭在沙发上，“问我干什么，我怎么知道？”

他去看过楚图封了，从他那里知道了不少消息。他敢肯定是姜烟故意利用U盘引楚图封上钩，包括楚图封要对姜烟下的套，也许都在那只小猫儿的意料之内。多有意思啊，他看上的女人就是不一般。陆飞白撑着脑袋，脸上隐隐透出疯狂，回忆起那段纤腰的触感，随手抓了一个抱枕往沙发上倒去，轻叹出声。“唉，老子真他妈想立刻就得到这个女人啊。”

陆云溪不可置信地盯着陆飞白，“……你疯了。”

“是啊，疯了。想见她想疯了。”

陆飞白踢了一脚沙发，又哀叹几声，随即翻身坐了起来，表情恢复如常，转身往外面走去。“你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