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是该走了。”
小孩话音一落，灯光稍稍亮了几分，他盯着沙发底看了会，最终同意超度。他玩也玩了，闹也闹了，该走还是得走。许悠发出一声轻叹，口中不断颂念，孩子的魂灵渐渐淡薄。阴门大开，小孩即将进入轮回之际，转身回看自己父母，一字一顿地说：“爸爸，妈妈，我原谅你们了哦，再见了。”
小夫妻俩不禁失声痛哭。这下是真的再见了，他好不容易来这世上一遭，生命却是如此短暂。郑玥英想要抱抱他：“宝宝，妈妈……对不起你，你还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妈妈特别期待你的出生，想着要爱我的宝贝一辈子。但是妈妈食言了，妈妈光顾着工作，没能好好陪我的宝贝，对不起。”
她一双眼哭到通红，声音嘶哑艰涩。李鹤霖则是狠狠给了自己一拳：“爸爸是混蛋，没能好好照顾你，也没法治好你的病，你投胎的时候一定要选个好人家，知道吗？”
孩子弯起眉眼笑了下，眨眼间就消失在那扇门后，门也随之关闭消失。空气安静下来。夫妻两人还在落泪，情绪久久无法平静。许悠收拾了东西，低声说：“这件事已经了解，他释然了，放下了，你们也该放下了。”
她也打算离开，走之前，她看了眼沙发，提醒他们等下看看沙发底下是什么。说完，她开门而去。郑玥英去开灯，李鹤霖则抬起沙发，底下放着一个红色的小箱子。一看到这小箱子，夫妻俩齐齐怔住。这是孩子生日的时候，他们送给他的礼物，并告诉他，可以将他认为珍贵的东西放在里面。他们一直以为这箱子被他藏在房间里，孩子没了后，他们找了许久都没找到，没想到就在眼皮子底下。打开箱盖，里头放着一把梳子，一把剃须刀，还有给他的压岁钱，还有一个没雕完的木偶。李鹤霖伸手拿起那只木偶，脑海里回想起当时的情形。孩子问：“爸爸，你这个木偶什么时候才能雕完呀，你说要送给我的。”
“快了快了，爸爸不是忙嘛。”
然而这一忙就把这给忘在脑后，他跪坐下来，眼底满是悔意。郑玥英也坐了下来，伸手拿起箱子里的一封信，上面是小孩用稚嫩笔记写下的话：我拿走妈妈的梳子，拿走爸爸的剃须刀，天黑的时候我就不怕了，我爱爸爸妈妈。“……我对不起他。”
握紧信纸，她扑进丈夫怀里，哭得泣不成声。外头雨声渐大。许悠撑着伞往山上赶，刚刚为那孩子超度时，她费了不少精力，得回去打坐恢复。刚走进观内，就看到熟悉两道熟悉的身影，她心头火气，手指一拈，随即掏出两张符咒，还没甩出去，叶盛他们当即向她作揖高喊师父。“师父饶了我们吧，我们只是想留下来跟你学艺！”
“对对对，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们吧！我们俩这回是真被吓破了胆，跟在师父您跟前我们才有安全感！”
他们俩此刻对她是又敬又怕，身上的痞气也尽数收了起来。许悠愣住，这两人怕不是疯了！“我可没说要收徒，你们别在这胡言乱语，赶紧下山去。”
她收了符咒，将伞立在门边。然而她低估了这两人的脸皮，他们不但不走，反而跟前跟后，活像两只跟屁虫。闭了闭眼，她转身一人踹一脚：“赶紧走，不然小心我拿扫把赶你们！”
“就是打我们我们也不走。”
何佑揉了揉小腿，狗腿地说：“而且被师父踹也是我们的福气，我还能挨几脚，师父要是觉得心里不解气，可以再踢几下。”
叶盛一听，呆了呆，显然没料到好友能做到这份生，忙表态：“我也抗揍，不信师父可以揍我几拳。”
“……”许悠相当无语，这两人脸皮真是厚得可以。伸手按了下眉心，她转身往厨房走，不再搭理他们。随他们去，不理会就是了，反正他们腻了烦了就会自动离开。她刚舀水洗锅，预备蒸米饭，何佑当即抢了过来：“师父，我来帮你，你从山下走回来应该花了不少时间，还是先歇会。”
“我来帮师父烧火。”
叶盛冲到灶前，伸手去拿柴火。道观里一直都是做柴火饭，因此厨房里都是土灶，烧的是木材。他们两个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身上还穿着定做的西装，脚上踩着精致的皮鞋，跟这灶房是格格不入，更别说用土灶。何佑洗个锅，洗得身上都沾了水，叶盛烧个柴火，半天都没点燃。许悠无语地摇了摇头，转身去洗菜切菜。她笋子还没切完，耳边就响起一声惊叫：“师父救我，救我！”
仔细一看，叶盛头发着了火，脸上也被熏黑。原来是他一直猛吹，那火突然一下窜了出来，将他脑袋烧个正着。这才是真的引火烧身。许悠还没动，心急的何佑直接舀了一瓢水，直接泼了过去，火倒是灭了，但叶盛此刻毫无形象可言，单看脸上，他此刻跟街上那些流浪汉无异。刹那间，厨房安静下来，随后爆发出几声大笑。何佑笑得是上接不接下气，眼泪都笑了出来：“叶盛，我得拍张照片发给你爸妈看看，让他们瞧瞧他们儿子变成什么样了。”
“你敢！”
叶盛盯着鸡窝头扑过去，两人敲来打去，当真是鸡飞狗跳。见此情形，许悠猛地将菜刀往案板上一甩，刀尖直直立住，吓得两人同时噤声。“你们都给我闪开，有你们在，我怕是明年都吃不到饭。”
她冷哼一声，直接饶过他们，熟练地刷锅添水，淘完米后将米倒进锅中搅动。将柴火添好，她又转身切菜。何佑忙凑到跟前：“我帮师父洗菜，剥蒜，这种事我还是能做的。”
“别叫我师父。”
许悠扫他一眼，看着他那身西服，眉头微蹙：“你去灶前坐着，把你那身衣裳烤干。”
随后又看向叶盛，招手叫他跟她出去。“师父，你叫他出去做什么，该不会你只想收他为徒吧，我不依！”
何佑叫着要跟上。他还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