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亮有心收下吴兴后这个人给自己做个师爷，就算这家伙有自吹自擂的嫌疑，有他十几年的大漠生涯，对于吴亮来说，那可是比书箱子里所有的东西更有价值。吴兴后之后讲了她母亲的事儿。“为了给母亲大人看病，我把家里的田产也给卖了，只可惜，只可惜老人家还是离我而去了。安葬了她老人家，我也就身无分文喽！”

吴兴后指了指身侧的驴车，“这些就是我全部的家当了。”

“依据大明律，父母亡故应该守孝三年，你这…”牛畺还想说下去，看到了吴兴后的惨状，也就没过分苛责。“别说三年了，这还不到三个月我就没吃的了。”

吴兴后很是尴尬。“那你以后，以后想怎么办啊？”

吴亮试探着问。“还能咋办，过一天算一天呗！”

吴兴后颓然作答。“这样吧，你的这个东西呢，我全收了。”

吴亮指了指那个还算看的过眼儿的书箱子，“你给我开个价吧！”

“这，这些，这些将军你全要了？”

吴兴后惊讶地问。“怎么还舍不得么？”

吴亮笑了笑，“实话跟你说吧，本将军我也姓吴，我们一笔写不出两个吴字，看到你落了难，我怎么不出手相助呢！”

“将军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我这人向来不欠别人的情。我这里的东西您要是用得上您就买回去，用不上的话，您买了也没用，还，还糟蹋了我的东西。”

没想到吴兴后竟然不领情。“呵呵，没想到吴秀才还挺有风骨的呢。”

牛畺也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走吧，不管怎样我先领你们吃饭去吧！你这还没开张呢，一定是饿着肚子呢。”

吴亮没在啰嗦，“把这小家伙也给带上，本将军我可不差他的一张嘴吃饭。”

集市旁边有家羊肉饸络面馆儿，几个人走了进去。吴亮三个人吃过了早饭，一点儿也没觉得饿。吴兴后跟那个孩子可就不一样了，他们估计有几天没吃好饭了。吴亮看见那个孩子吃得很是欢实，就对他说：“孩子你慢点儿吃，别烫到嘴了！”

小孩儿抬头看了看吴亮，又低头吃了起来。“将军，他听不懂你说什么。”

宝珠对吴亮说完，就又对那个小孩嘟囔了些什么，那孩子这回听明白了。“哎呦，怪我眼拙了，没想到姑娘你会说蒙古话呢！”

吴兴后跟着说了一句。吃完了饭，吴亮对吴兴后说：“吴秀才，我们还有事儿，就不陪你们了。这有几两碎银子，你们拿去花吧！”

“将军这怎么使得，这可使不得！”

吴兴后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银子还了回来，“无功不受禄，这银子我不能要！”

吴兴后的这一举动让吴亮感到挺意外，不过他还想再考验一下这个穷酸秀才。“吴先生你这又是何必呢？我吴亮要不是有要事在身，无暇在此地逗留，不然还真想跟我们老吴家的人攀谈几日呢！”

“容我斗胆一问，不知将军意欲何往呢？”

吴兴后跟着咬文嚼字起来。“呵呵，我这次是去大同府公干，先生不是不知道，大同那边儿，现在有些……”吴亮故作神秘。“大同府，大同府那边儿可是不安全呢！”

吴兴后不紧不慢地吊着大家的胃口，“自从也先死后，瓦剌内斗得厉害。借着瓦剌内斗不止，北边鞑靼的势利范围不断扩大。”

“先生你的意思是……”牛畺也不由得叫起吴兴后“先生”来了。“你们几位也是知道的，蒙古可不像大明，他们除了放牧之外，别的也没什么来钱的道儿！”

吴兴后摇头晃脑，“没钱了就越过边界抢。”

“既然他们内乱，那不是挺好的么！”

吴亮有些隔岸观火的意思。“将军此言差矣！”

吴兴后连摆手再摇头，“原来只是瓦剌过来抢东西，现在鞑靼的人也都越过边塞抢东西来了。”

“我说呢，看来大同府那边儿边防压力没小反而更大了啊！”

吴亮挠了挠头。吴兴后奉承着说：“将军说的是，将军说的是啊！”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只是可惜了先生你这样的饱学之士，他们却有眼不识金镶玉啊！”

吴亮佯装感慨的样子。“不知道将军你在军中身居何职啊？”

吴兴后显然很被打动。“我只是个游击将军，这个官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吴亮故作沉吟，“只是我这人性格直爽，屡屡遭到小人算计，这次居庸关守备蒋先竟然让我吴某人不带一兵一卒前去大同府…唉，一言难尽，一言难尽啊！”

“这样，这样有些过分了吧！要知道居庸关到大同府这一路不仅路途艰险，而且还时有瓦剌、鞑靼小股骑兵骚扰。将军你可是在居庸关那边得罪人了吧？”

吴兴后想法很多。“怎么不是呢！蒋先老儿硬是给我安了个通敌卖国的罪名，好在我这人行的端，走的正，他的那些莫须有的罪名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好一个通敌卖国，这四个字不知道坑害了多少大明子民啊！”

说到痛处，吴兴后深有所感。“吴先生，如果，如果您不嫌弃，可否跟我同去大同府？”

吴亮直视着吴兴后。“我吴兴后愿意伴随在将军左右，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吴兴后立马拱手表明态度。“先生你这可是折煞我吴亮了，我吴亮官职卑微，怎么敢用吴先生您这样的大才呢！到了大同府，我腆着脸也要跟那里的牛永兵推荐先生你。就凭先生你的英才大略，不愁在牛总兵帐下谋得一份官职。”

吴亮假意推脱。“将军你这就言重了，我知道自己的斤两，也没有了功名，将军你能够收留在下，在下已经感激不尽了！”

吴兴后说的也是实话。“那，那好吧！既然先生不嫌弃，你就，就跟着我们一起上路吧！”

吴亮抓住了吴兴后的手臂，很有相见恨晚的意思。吴亮跟吴兴后在哪里聊得欢快的时候，宝珠也跟那个蒙古小朋友相谈甚欢，这让没人搭理的牛畺有些不太自然。“将军，这个小弟弟也想去大同府，要不我们把他也带上吧？”

宝珠用恳求的语气对吴亮说。“行是行啊，只是他这一身儿，这也太引人注目了吧！”

既然宝珠这么要求，吴亮当然不会拒绝。“吴先生，我再给你拿些银子，你跟这个孩子先找个地方洗个澡，然后换上新衣服。我们一行人去大同府，这一路上可别让人给看扁了啊！”

吴亮又掏出些银子来。“那我们去哪里找将军你呢？”

吴兴后问。“你看看我这弄的，这是见到先生你有些忘乎所以了。我就住在离这里不远的朋来客栈。你到那里说找一个姓吴的将军，掌柜的就会知道。”

“那好，那我们就一会儿见！”

吴兴后对众人拱了拱手，“将军，你们来这里，不会，不会只是想……”吴亮心想姜还是老的辣啊，于是就索性说明了来意。“我们是想到这里挑选几匹脚力好一些的马，这样路上也更方便一些。”

“这里要到后天才是大集呢，不知道将军要买什么样的马呢？”

吴兴后怕吴亮听不懂，“我是说战马还是普通的马。”

“战马你也能搞到？”

吴亮有些意外。“蒙古人可不像我们大明，只要给钱，他们什么马都会卖给你。只是价格这方面儿，比一般的马要贵很多。”

吴兴后等着吴亮的下文。“价格这方面好说，不知什么时候能买到手呢？”

吴亮有些心急。“这个不好说，我得回去先问问。”

吴兴后没有马上答应下来。如果吴兴后马上答应下来，吴亮会考虑一下他说的话靠不靠谱。见到吴兴后这么一犹豫，吴亮倒是觉得这人办事儿挺实诚。“那好吧，那就劳烦先生了！我们回去等你的消息。”

吴亮这边跟吴兴后揖手告别呢，那边儿宝珠却说：“将军，这孩子说要跟我们走。”

“我答应他了啊！”

“他说，他说现在就要跟我们走！”

宝珠眼里有些不舍。“哎你说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白给你饭吃了我！”

吴兴后责怪起这个蒙古孩子来了。“哈哈哈，先生何必跟个孩子生气呢！”

吴亮扭头看向那个孩子，“跟着我们可以，不过看你那个脏样儿，赶紧洗干净换套衣服去！”

“谢谢，谢谢你！”

蒙古孩子连声称谢。“吴先生，这个孩子我们带走了。还有啊，你这辆破驴车也卖了吧，我们有辆马车，如果您不嫌弃，就送给你好了。”

吴亮慷慨地说。“那可使不得，使不得。”

吴兴后又开始推辞。“使得，怎么使不得。”

吴亮坚持。吴兴后走了之后，吴亮问宝珠：“这小家伙叫什么啊？”

“他叫巴图孟克。”

吴亮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对孩子说：“巴图，巴图什么来着？以后我们就叫你小巴图好不好？”

小巴图好似听懂了，点了点头向宝珠身后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