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香秀提到了总兵罗雄,罗夫人的眼泪唰的一下就落了下来。看到罗夫人哭了起来,张香秀有些不知所措。正当张香秀想着怎么劝慰罗夫人几句的时候,罗夫人却说:“夫君认识我的时候,那时候我还是一个歌姬,”“那罗大人他,他知道夫人你的身份么?”
张香秀沉不住气了。“他没跟我说过,我也不曾对夫君讲过,不过我想夫君他是知道我一些底细的。”
罗夫人轻轻地擦了擦眼泪,“不然也不会离开江南故土,为了我来到边塞为官。”
“没想到总兵大人还这么重情重义呢!”
张香秀不由得心生感慨。“唉!要知道这样,我真不如一直在宣府那里待下去,谁能想到我来到京师这里,会徒生出这么多波折呢!”
罗夫人很是后悔的样子。“时间都过去那么久了,之前的事情不会跟罗夫人你再有什么瓜葛吧?”
张香秀还是很为罗夫人担心。“我也没想到啊,那天我去法海寺上香为夫君祈福。谁能想到法海寺的一个和尚,他竟然是我失散多年的一个兄长。”
“他知道夫人你住在清雅斋了?”
张香秀联想很是丰富。“他来找过我。”
罗夫人并没有隐瞒。“那,那后来呢?”
“之后就再也不见了,我想他要么出去化缘去了,要么应该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吧!”
罗夫人望向远方。“夫人的意思是,是你的这位兄长把夫人你给出卖了?”
张香秀问。“应该不会,我的兄长早已跨出三界外,出家为僧了。他来也是规劝我,让我不要继续做那些对不起大明的事情。”
罗夫人否定了张香秀的猜测,“我和她说了这些年的事儿,这样兄长才满意而去。”
“如果夫人的兄长没有出卖夫人和小姐的话,那样的话,那些贼人……”“开始我也怀疑是我的那位出家的兄长出卖了我,可是从今天皇贵妃无故向我发难。这让我觉得贵妃即便不是那些贼人的主使者,也跟他们有着一些联系。”
罗夫人也非等闲之辈,面对危机头脑还算清醒。“我还想知道到底是谁出卖了我们,出卖了罗夫人你。”
“有可能是清雅斋的下人,也有可能是法海寺的僧人。是谁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件事情已经让太子殿下知道了。”
罗夫人关心的是这一点。“太子他,他知道又如何呢?”
张香秀仿佛很有把握,“那张按了手印的纸已经被夫人烧了,我们完全可以说是屈打成招啊!”
“要不是香秀你把那几张纸从太子朱佑樘手里抢过来,或许那东西对我们真的会很不利。”
罗夫人继续着她的揣测,“我想太子殿下能够出手相助,这还得感谢吴将军。后来把那些贼人清理干净、不留活口,那一定是太子殿下发现了贼人的真正面目,他也是为了自保才痛下杀手。”
“那他们,那伙贼人去清雅斋的目的是什么呢?”
张香秀的思路有些跟不上了。“香秀儿啊,你这东一句西一句问得我不知从何说起了。”
罗夫人嗔怪了一句,“你没来找我这段时间,我已经大致梳理了一下,你听我从头跟你说吧!”
“好的夫人,我洗耳恭听。”
张香秀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搞清楚。“我这也是自己的猜测,不过我觉得这个猜测能说得通。今天皇帝和贵妃不去搅局,我还想不到那层儿呢。”
罗夫人缓了缓心神。“我想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一切都要从皇贵妃万贞儿说起。都知道皇贵妃万贞儿是个妒妇,这个不用我说你也应该有所耳闻,那个死了的侍女冬瑞就是个很好的证明。上次皇上去清雅斋,万贞儿一定会得到消息,加上皇上赐给了我那所宅院,她不嫉妒才怪。我的那个当了和尚的兄长来清雅斋找我,这正给了万贞儿一个报复的机会。兄长在法海寺出家多年,知道他底细的僧人也会有吧!之所以说不是兄长出卖了我们,是因为真要是他出卖了我们,那些来清雅斋找我们的人就不必再让我们在那几张纸上按下认罪的手印了。写在那几张纸上写的内容我已经看过了,并没有提及我兄长的内容。就凭这一点,兄长他出卖我们的可能性不大。话说回来,万贞儿得不到诬陷我们的证据,她又怎么能甘心呢。于是派人来让我们承认通敌卖国,似乎是最为便捷的,报复我的方法了。谁知道阴差阳错,宝珠和吴将军正好过来找我们,还把太子殿下给拉了过来,这样事情就变得复杂了起来。我想太子朱佑樘不可能事先知道这件事情,他或许也相信了那几张纸上写的内容。只是他发现了贼人的真实面目之后,觉得事情不会如表面呈现出来的那么简单。贵妃万贞儿一直想让自己的孩子继承大统,可惜她却一直也生不出个皇子来。如果万贞儿有了自己的亲生儿子,那当今太子朱佑樘的命运就会很不妙了。正因为如此,当太子知道那些贼人,或者说是假扮的贼人的真实身份之后,为了他自己的安全考虑,对那些贼人痛下杀手也就情有可原了。”
等罗夫人说完了这些,张香秀不得不佩服罗夫人的心思缜密。她不由自主地揣摩着手里的那块玉佩,拿不准主意该不该跟罗夫人说玉佩的事儿了。“夫人这么一说我就都明白了,怪不得那些人只是把我们都绑了,却没有动清雅斋里的东西,也没有对我们,对我们……”“香秀你要知道,清雅斋之前可是皇家的呢。那帮人应该知道这些,即便是拿了里面的东西,以后皇上真要是追查起来,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呢!”
“我是想,我是想我们不承认,我们只是说是被逼无奈才按下的手印,那样的话……”张香秀这么说的目的,是想着之后跟太子朱佑樘见面的时候怎么解释清雅斋发生的事情。“皇上本就是个多疑之人,即便他不相信,多半也会派人去查证。”
罗夫人忧心忡忡,“夫君他马上就要带兵出征建州,真要是因为这件事情让皇上对总兵大人产生猜忌,那就是我对不起夫君了。”
“罗夫人,我这次来找你,是想跟夫人你说一件关于我的事情。”
张香秀说着把玉佩递到了罗夫人的手里。“这个,这玉佩可是不寻常呢!”
罗夫人很是识货,“是哪家公子给香秀你的定情之物啊?”
“夫人你说什么呢!”
张香秀害羞了起来。接着,张香秀跟罗夫人说了这块玉佩的来历。“原来是这样啊!”
罗夫人仿佛轻松了许多,“我说怎么太子殿下他会甘愿冒这么大的风险呢!”
“夫人你说的是什么啊?我和太子殿下根本就不认识!”
张香秀以为罗夫人理解错了。“呵呵,香秀你还记得当时你去抢夺太子殿下递给吴将军那几页纸的情景么?当时太子殿下完全可以阻止你的莽撞行为,你想就凭你一个弱女子,要不是太子殿下他有意为之,香秀你是没有得手机会的。”
罗夫人又给张香秀解释了一番。“不管那些了,反正都已经过去了,我现在只想问问夫人你,夫人你说我到底应不应该去应天府呢?”
“太子殿下帮了我们一个大忙,也可以说是对香秀你一见倾心了。只是,只是……”罗夫人欲言又止。“夫人你就直说吧!”
张香秀急不可耐。“我是想说,如果你真跟了太子朱佑樘,以后得事情也就难说了。”
罗夫人还是不想打击张香秀。“我也知道自己身份低微,我配不上太子殿下,我……”“我说香秀啊!”
罗夫人语重心长,“你这么想没错,跟不跟着太子殿下都没错。我是想跟你说,当今太子朱佑樘现在的位置很是尴尬,我是怕你跟了他,真要是,真要是……”“夫人我知道了!”
张香秀黯然答应。“香秀啊,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来。”
罗夫人明显迟疑了一下。“什么事儿啊?”
张香秀回问了一句,“有什么事情就明说呗!”
“我是想,我是想这个玉佩是吴将军从太子朱佑樘那里拿回来的……”“夫人请你放心,虽然父亲大人有意撮合我和吴将军,可我只是把吴将军当成兄长看待!”
张香秀急于撇清自己跟吴亮的关系。“这事儿你都跟我说过多少遍了!”
罗夫人嗔怪了一句,“我是想说,吴将军不是有预测未来之事的才能么,既然他能把太子殿下的这块玉佩拿来给你,我想他一定会有自己的看法吧!”
“罗夫人,我还是没明白你的意思。”
张香秀一脸懵。“香秀你今天是怎么了?平日里聪明得很,怎么今天突然……我知道了,你这是当局者迷啊!”
“夫人你就别耻笑我了,你快点跟我说吧!”
张香秀求着罗夫人。“以我对吴将军的看法,就像你所说的那样,即便你们没有缘分,可是以吴将军的人品来说,他怎么也不至于害你的啊!”
罗夫人很是怜爱地看着张香秀,“我想吴将军他既然能让你跟着太子殿下,那就说明太子殿下他将来,他将来……”“原来是这样啊!”
张香秀又一次恍然大悟,“我明天真要找吴将军问个明白呢!”
“我看这事儿你还是慎重一些吧,毕竟现在对太子殿下的事情大家都避而不谈。”
罗夫人很是有阅历。皇贵妃万贞儿以身体有恙为名,很是委婉地拒绝了皇帝朱见深。她回到了自己的永寿宫,早有人等在了那里。“你们办的事情怎么样了,看她那嚣张的样子,可是把本宫给气死了!”
万贞儿跟底下人发起了牢骚。“回禀贵妃娘娘,派出去的人,派出去的人一个也没回来。”
“什么?一个都没回来,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万贞儿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难怪那个贱妇今天那么嚣张呢!”
“他们都是干什么的?这点小事儿也做不明白!”
万贞儿接着抱怨。“回禀贵妃娘娘,那些人,那些人真的全部都消失了!”
“你是说,他们,他们真的都……”万贞儿有些慌了神,“那你还不出去给本宫去找!”
“回禀贵妃娘娘,有件事儿,有件事儿奴才想,奴才想还是有必要跟娘娘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万贞儿不耐烦了起来。“就在那些人去清雅斋办事情的时候,太子殿下正好去法海寺祈福了。”
“你是说太子他,他……”万贞儿有些慌了神,“是他又怎样,他还敢包庇私通倭寇之人么。”
“可是,可是如果那些人中,有人受不了大邢招供出贵妃娘娘来,那可就……”“先去找一找吧!”
万贞儿思忖了一会儿,“不用太费功夫,找到了的话,把他们就地掩埋了吧!”
吴亮再次去火器营那里,明显能够看得出来有些人对他投来了谄媚的眼神。这种眼神之前也有,只是这次更加明显和露骨了。“恭喜将军,贺喜将军!”
“大人什么时候请我们喝酒去啊!”
……听着众人的话语,吴亮心里想这消息传播的还真挺快的呢。也不是所有人都跟吴亮说吉利话儿,老裴头就是其中一个。“统领大人,你看这个镜片打磨的怎么样了,合不合乎将军你的要求啊?”
老裴头手里拿着一个小布包,想必里面装的就是打磨后的水晶片了。“裴老伯的手艺我还信不过么!”
说着话,吴亮打开了布包。吴亮本来是想一个水晶球分成两半儿就可以了,没想到老裴头竟然把水晶球分成了两大两小四片儿出来。“裴老伯,你这,你这手艺可真是绝了啊!”
吴亮不由得感叹了起来。“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呢,大家都帮了我不少的忙!”
老裴头很诚恳地回答。“哎呀,这个真是让大家多受累了呢,我这里……”“将军呢可千万别再给我银子了,我这都够不好意思的了呢!”
老裴头根本没让吴亮往外拿银票。“这怎么可以呢,哪有干活儿不给钱的道理呢!”
吴亮坚决要给。“圣旨到!火器营统领,参将吴亮接旨!”
怀恩的声音传来,吴亮和老裴头都停下来跪地接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命参将吴良,三日后于居庸关外与宣府总兵罗雄汇合,共同征讨建州女真逆贼。钦此!”
“臣吴亮接旨!”
吴亮跪地磕头。“干爹,你等一会儿,我给你泡茶去!”
既然拜了干爹,吴亮也就没了那么多的忌惮,“昨天秋香说要给小塘子换药,干爹你可得给秋香行个方便呦!”
“我说吴亮啊,这马上就要去建州了,你也该想想正经的事儿了吧!”
怀恩很有一种长辈对晚辈怒其不争的感觉。“去就去呗,我这吃大明粮饷的人,为大明守卫疆土,这不是应该的事情么!”
吴亮很是不以为然。“呵呵呵,吾儿这么说也是啊,三日后你跟罗雄罗总兵,你们翁婿两人就可以相见了!”
怀恩这句话说得有些调侃的意思,“常言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皇上这么做,自然是希望你们翁婿同心了。”
“干爹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跟罗小姐的事儿,我可没多想啊!”
“你多不多想并不重要,皇上说了的事儿,那可就是金口玉言了,哪能有所更改呢!”
怀恩认为吴亮没有认识到事情的重要性,“儿啊,我可跟你说啊,违抗圣旨,那可是要杀头的啊!”
“哈哈哈,皇上他才舍不得杀我呢!”
吴亮一阵狂笑。“你就那么又把握,真认为皇上不会杀你么?”
怀恩不想跟吴亮开玩笑。“放心吧干爹,我还得把你养老送终呢,不会那么轻易就死掉的!”
吴亮仍然洒脱。“你小子啊!”
怀恩也只能由着吴亮,“你带着宝珠去么?”
“对啊!她要跟着我去的,我想拦也拦不住啊!”
吴亮心想难道是怀恩知道了什么了,还是只是心疼他的干女儿呢?“我可是希望宝珠能留下来陪着我呢!”
怀恩悲从中来,“我这一把年纪了,刚刚有了你们一双儿女,却又眼睁睁的看着你们离开我了啊!”
“那好办啊!”
吴亮心头一转,“要不干爹你也跟着我和宝珠去建州得了!干爹你要是请求皇上,没准儿还真能批准你去呢!”
“你可拉倒吧!”
怀恩一下子被气到了,“我还是留在京师之中多活两天儿吧!你这小子是不是在故意气我呢?”
怀恩跟吴亮扯了一会儿闲篇儿,还有别的事情要办就先离开了火器营。吴亮把怀恩送到了火器营的大门外。怀恩正要上轿,仿佛想起了什么,扭头对吴亮说:“吴亮啊,今天早上传来消息,说是法海寺那里昨天发生了山贼火拼的事儿,你们去接罗夫人她们的时候,没遇上吧!”
“太子殿下让我给干爹你带个好儿!”
吴亮低声耳语。“你们,你们……”怀恩很是惊愕。“相见甚欢,相见甚欢!”
吴亮跟怀恩打起了马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