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相虞道:“收起你的“好心提醒”不要多管闲事。”
车内的人对外面那两道聒噪的声音不理不问,大方邀请:“不知可否请姑娘上车说话?”
上车?张姣眼睛都瞪大了,怎么刚刚不是这样对她的?那会的男女之嫌,诊个脉都要用帕子隔开的小心呢?夏绾……她凭什么?夏绾犹豫了一下,而后径直跨上马车掀开帘子进去了。这马车内的空间比外面看起来的比她想象中的都大。马车里放着暖炉,还燃着香薰,一侧的软垫上,一个身着白衣,面色苍白,瞧着芝兰玉树的俊俏公子哥儿半靠在一堆卧枕中,正吊起眼尾打量夏绾。“夏姑娘。”
男人唇角微弯,似笑非笑:“你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夏绾挑眉:“是吗?”
一个曾经的尚书千金,一下从云端跌入泥里,流放的生活这么艰苦,他想象中的夏绾该是被生活折磨的憔悴不堪,面黄肌瘦才对。可是面前的夏绾,衣服干净整洁,一头青丝柔顺隐隐透着健康的光泽,面色红润,且精神抖擞。甚至还有一种脱离了权势富贵熏陶的素雅恬静的美。真是令人意外啊!夏绾无意追究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一本正经的例行公事:“手伸出来。”
男人把手递过去。夏绾两指搭在他脉上,闭着眼睛感受了片刻,唇角染上笑意:“你这身体……”男人被夏绾笑得意乱心慌:“什么意思?”
这些大夫每次给人看病说话就喜欢藏着掖着。他们心里是门儿清,可却不知道自己的一个表情一个动作一句话会给患者的心里带来多大的伤害。夏绾就是下巴上没长胡子,不让高低得摸一把小山羊胡。“我看公子的脉象从容和缓,节律一致,是健康正常的脉象。”
男人脸上笑容更深:“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很好,没有病。”
“那你刚刚笑什么?”
“我笑是因为你虚。”
肉眼可见的,男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你说什么?”
夏绾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你阳虚。”
马车里的气氛尴尬,男人低头沉思,不知道在想什么,久久无话。夏绾借他的暖炉烤烤手,片刻后,安慰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只要好好调理,还是可以好的,而且我说的不错的话,你的阳虚是常年服药所致吧?”
男人没开口。夏绾继续道:“你虽然现在身体没什么问题,但先前应该生过一场大病,体内药毒堆积,这才导致阳虚,是药三分毒,就算是补药吃的太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那帮庸医!”
他咬着牙抱怨了句。“倒也不怪之前给你看病的大夫。”
“你真的有法子治我的病?”
夏绾在马车内环顾:“有纸笔吗?”
男人将笔墨递上,又腾出一旁的小方桌给她。夏绾落笔写了一张房子给他:“照着这个药方抓药,一日一次,内服外浴,一月之后再试试,保管你重振雄风。”
男人皱眉:“你不是说我体内药毒堆积吗?怎么还给我开药方?”
夏绾甚感无语:“这方子就是用来清理你体内药毒的,外浴就是帮助你排出药毒强身健体的。”
男人将信将疑的看了眼药方:“不是骗我?”
“你我素昧平生,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他一想也是,她都能看出自己之前生过一场大病,医术方面还是值得信任的。于是从身后的匣子里拿出一个荷包递给夏绾:“这是你的诊金。”
夏绾当他的面打开看了眼,里面有两个大金锭,还有一堆金叶子。她掂了掂,收下荷包:“多谢了。”
说完下车就要走。男人也没拦她,看看手里的药方再看了看夏绾离开的背影,突然笑了。外面的人不明情况,全都眼巴巴的盯着马车看。然后就见夏绾拿着个沉甸甸的荷包下来了。张姣还跟自己方才得的对比了下。相较之下自己的这个真是有够寒酸的。夏绾顶着众人注视的目光从容的走了出去。她把钱都收进空间里,到河边洗漱完后回到破庙。没有人问她到底收了多少钱,但是光看就知道肯定不会少的,众人都有些眼红,尤其是夏欢跟张姣。早上照旧是周相虞做饭。夏绾怕冷,缩在火堆旁,眼巴巴的盯着锅里的菜粥。“我给你的香油你放了没?”
周相虞道:“再等等,最后放才能激发出香味儿来。”
“你还懂做饭?”
他头也不抬的回复:“家穷,什么都得自己动手,不会做饭迟早饿死。”
夏绾撇撇嘴。连续吃了几天的素,今天晚上无论如何也得搞点肉来吃吃。但瞌睡了就有人给送枕头,正这么想着,那位公子的小厮过来,递给了夏绾一个油纸包:“夏姑娘,这是我家公子让我给你的。”
闻着一股肉香,夏绾打开,见竟然是一包酱好的猪头肉。她食指大动,不客气的收下:“那就替我多谢你家公子了。”
这么大一包,足够她跟周相虞两个人吃的了。其他人倒是也想吃,可就只有眼馋的份儿。尤其夏欢不服,她牺牲的更大,可也是连续几顿都没能吃上肉了。张姣身上带的有干粮,但是比起周相虞煮的那一锅粥,她看着自己手里的点心,突然觉得难以下咽。“周相公……”张姣慢吞吞走过来,盯着那口锅,眼中放光:“你做的饭可真香。”
夏绾鸡皮疙瘩都快掉下来了。她不自觉打了个寒颤道:“张姑娘,你能把舌头捋直了说话吗?我冷。”
张姣暗暗咬牙,心说如果不是因为周相虞她才不会这么恬不知耻的凑上来。尽管周相虞死活不承认自己还有别的身份,但是她十分笃定,周相虞就是故意隐瞒。她保守了他身份的秘密,周相虞就算是再冷漠也应该记她这个情。“周相公,能不能也分我一碗,这天寒地冻的,不吃点儿热的一会儿赶路会很辛苦。”
张姣完全忽略夏绾,眼里心里都只有周相虞一个人。可周相虞却仍旧冷漠:“做的少,没你的份儿。”
张姣伤心了,但还是坚持道:“我吃的很少的。”
周相虞先给夏绾盛了一碗,随后自己又盛了一碗,锅里还剩下一点,他倒了倒全倒进了夏绾碗里。面前只有一口空锅,此时还赖着不走的张姣就显得特别不识趣儿。“周相公。”
张姣沉下脸,走到周相虞身边:“我有话要跟你说。”
“我不想听。”
“你必须听!”
耳边传来一声轻嗤。周相虞放下碗,看着她:“那就在这儿说吧。”
张姣又不傻,当着夏绾和这么多人的面儿要是说了,那她手里可就一点筹码也没了。“这些话只能你一个人知道,不方便告诉别人。”
周相虞紧紧皱着眉头,十分的不悦。边儿上夏欢见状再次起哄:“张姑娘,你该不会是喜欢我这个妹夫吧?”
张姣的脸红了,她低着头一句话不说。正常人的反应,为了怕误会肯定会着急解释,但是张姣不一样,她是生怕别人不误会。夏冲见了,不满的嘀咕了句:“你见过他那半张脸吗?半夜能吓死你,什么眼光啊?放着好的不要,看上那种人。”
好的?什么才是好的?他都被流放了,今后的未来生死未卜能跟周相虞比?张姣甚至连个眼神都舍不得给夏冲一个。不过即便她这么上赶着,周相虞仍是不为所动。可他没行动,边儿上倒是有其他人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