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斐刹停脚步，紧握着手里的剑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夜黑风高，两人之间尚还有些距离，宋斐看不清面前男人的脸。“你是刚刚那个刺客的同伙？你们好大的胆子！”

“别追了。”

周相虞负手而立，声音轻飘飘灌入宋斐耳中，让她有一瞬间的失神。这个声音……好熟悉。她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可是又不敢确认，就一边问一边向着男人慢慢接近：“你是什么人？”

世人都传言他已经死了。宋斐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本也不抱希望。那样的战况，想也知道他绝对没可能活得下来。周相虞迎着她的脚步慢慢走近。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直至近的能看清楚彼此的容貌。宋斐看见周相虞那张脸的时候满脸都写着不可置信。“殿……殿下？”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紧跟着两行泪便“唰”的落了下来：“真是是您？您没死？”

周相虞笑着点点头：“放心吧，没死，活的好好儿的。”

宋斐冲过去一把抱住了周相虞，眼泪也打湿了他肩头：“我以为您死了，他们都说您死了，之前您被困南疆，我还向陛下上疏要出征南疆，但是陛下没同意，没有陛下的命令我也不能私自离开宝月城，我是多想……多想去找您！”

宋斐跟她哥哥宋延十多岁开始就跟在他身边，他同样当宋斐是妹妹。只是……他松开宋斐，眼中满是愧色：“你哥哥……没了。”

其实在见到周相虞的瞬间宋斐已经有这样的预感了。但是从周相虞嘴里说出来，她还是止不住的心疼难过，哑着嗓音道：“哥哥他……是怎么死的？”

“我们突围寻求一线生机，他是为了救我……”宋斐没忍住哭出声来。周相虞抬起手想要拍拍她的背安慰她。可是手抬起来却始终没有勇气落下。宋斐的哭声回荡在寂寂黑夜里，更显得悲恸万分。“我们兄妹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哥哥他有今天这样的结果也是意料之中，况且既然是为保护殿下，为守护边疆而死，那便是死得其所。”

周相虞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哽咽：“你……你不怪我？”

宋斐摇摇头，擦干脸上的眼泪：“换做是我也会这么做的。”

她看清楚周相虞此刻的打扮，心中已经明白了七八分：“他们都不知道殿下还活着？陛下也不知道？”

周相虞摇头：“南疆一役本有蹊跷，我也是死里逃生，反正坊间传言我已经死了，就正好趁此机会调查真相，现在稍有些眉目，这件事牵扯甚广，现在还不是恢复身份的时候。”

宋斐表示理解：“那殿下这是准备跟着流放的队伍去蓬莱？”

“是，我还有些事要做。”

宋斐扯出一个难看至极的微笑：“殿下要做的一定是很重要的事，只是可惜哥哥他……再也没办法在殿下身边保护您了。”

周相虞脑海中宋延死前的画面不断在眼前回闪。他捏捏眉心，拣重要的说：“军备库的钥匙丢失还有今天的刺客都是楚王的阴谋，他想利用你扳倒我在朝中的旧臣，千万不能上当。”

“楚王？他难道也在这里？”

“不错。”

宋斐神情严肃：“殿下，那我现在该怎么做？”

周相虞让宋斐附耳过来，在她耳边抵语了几句。宋斐听完，抱拳朝他行了个军礼：“还是殿下考虑的周到，末将明白。”

“我不能离开的太久，先回去了。”

宋斐突然想到什么，支支吾吾的又问：“殿下，您跟着夏家去流放，那您跟夏欢是……”“她是我夫人的姐姐。”

“夫人？您成亲了？”

宋斐很惊讶周相虞成亲这件事。为了调查真相，堂堂太子殿下居然也要献身？她自己想了想，随后笃定道：“那您一定是在利用那个女人，借用流放囚犯的身份作掩护，好顺利抵达蓬莱是不是？”

毕竟太子身份尊贵，周相虞以后的太子妃怎么也不能是个囚犯。“一开始的确是打的这个主意，但是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

宋斐嘴张的有拳头大：“您是认真的？”

“你就别操心我的私事了，记住我跟你说的，回去之后早做准备。”

宋斐却又纠结起来。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决定应该要告诉周相虞：“殿下，有件事我觉得还是应该要告诉你好一点。”

“什么事？”

总不能直接告诉他戴绿帽子了吧？宋斐把自己这些年读过的书都回想了一遍，努力寻找着最合适最不伤人的词汇，最后道：“您知道您的夫人每天晚上都会出去私会另外一个男人吗？”

周相虞微微蹙眉：“这是谁告诉你的？”

“就是那个夏欢，她说她亲眼看见的，就是跟你们一起被带进来的那个有钱的小子，我看夏欢那害怕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

“殿下，末将不是要插手您的私事，只是知道了就得告诉您，反正只是个囚犯之女，这份儿委屈咱们可以不受。”

周相虞的笑像是硬扯出来的：“知道了，我走了。”

宋斐看向周相虞的眼神带了点同情。给太子殿下戴绿帽子，这女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等日后若是有机会知道真相，恐怕她肠子都得悔青了。正裹着毯子昏昏欲睡的夏绾没预兆的突然打了个两个喷嚏。一为想，二为骂，这是谁骂她了？夏绾揉揉鼻子，将自己裹的更严实了些。周相虞回来，看见缩在墙角的那团小小身影，杂乱纷飞的思绪瞬间安静下来。他悄悄走过去，从背后把她整个包了起来。夏绾突然腾空，伸直两条腿要下来。周相虞突然将她翻转过去，抵在墙上。墙壁冰冷的温暖被身后的毯子阻隔，迎面热气喷洒下来，夏绾仰头看着周相虞，直皱眉头：“你怎么一回来就发疯？”

“我高兴。”

“高兴什么？”

“没什么。”

她好像没听出他那句“我高兴”是有赌气的成分。面前目光炽热，夏绾先败下阵来，眼神下滑，看着他不断吞咽的喉结：“离天亮不剩多长时间了，你不睡觉吗？”

周相虞答非所问：“跟着我，做王妃好不好？”

这个问题的炸裂程度足以让夏绾失声。他久久等不到答案，脸猛然靠近：“回答我。”

夏绾扭开脸：“我们不是说好，到了蓬莱就和离的吗？你反悔了？”

“不可以反悔吗？”

“没说不可以。”

夏绾抬起头，认真的回应他的目光：“只是我还不确定什么才是我真正想要的生活，你问的这个问题我没法儿回答你。”

“也不用急着回答我，反正到蓬莱还有一段时间，我等你慢慢考虑。”

“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这个？”

“就不能是因为喜欢上你了？”

夏绾给了他一个白眼：“我又不是小孩子，喜欢？这个答案不够让人信服。”

“那你觉得我对你是什么感觉？”

“说不好。”

夏绾挣脱出两只手来抱在胸前，语气不善：“你自己都不清楚还问我？那说明你自己也没想清楚，今天的话没准儿也是一时心血来潮，还是等你彻底考虑清楚之后再说这些吧。”

夏绾打个哈欠：“现在我要睡觉了。”

周相虞感觉自己的小心脏碎成了一瓣一瓣的。夏绾重新裹紧自己的小毯子，靠在墙上，闭眼睡了过去。她看起来波澜不惊的，也没有半点惊喜，或许并不觉得开心，反而一次你困扰吧？周相虞毫不怀疑她的生存能力。她不管离开了谁也都一定能活的很好。自己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值得需要的，还有可能连累她置身险境，她犹豫倒也情有可原。周相虞没再靠近她，在另一边睡下。周围一瞬间安静下来，夏绾把手放在胸口，感受到沉闷有力且愈来愈快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