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块没有字的乱石碑间,我跑到陆叔身旁,黑暗下,只看到一颗染着触目惊心血迹的脑袋,歪歪斜斜,耸立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陆叔脸上露出痛苦之状,五官扭曲,似乎是临死之前,遭受了巨大的折磨?他的嘴角处,此时还有一缕缕鲜血渗出。那血……沿着下巴流淌下去,染红了周围好几米区域,血腥味浓烈,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涌上我的心头。爷爷死后。陆叔是我的领路人,严格来说,也算是我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亲人了。谁想到,居然在今夜被恶灵害命!我跪倒在地,面对陆叔这颗染血的脑袋,一个劲悲伤的哭了起来,泪流不止。“咳咳”可是,就在我埋头痛苦呜咽的时候,旁边突然想起一阵咳嗽声。“谁?”
我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居然是耸立在地上的陆叔的脑袋,发出了咳嗽声?死不瞑目吗?我擦拭了泪水,连忙安慰道,“陆叔,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报仇雪恨,将那怨气冲天的怨灵镇压,以告慰你的在天之灵,你放心去吧,阴阳杂货铺那边,我会帮你看好,如果还有什么未了心愿,下次头七回魂,你就告诉我……”没等我说完,陆叔那张面无血色的脸庞上,眼睛眨动,却是朝我翻了几下白眼。幽幽夜色下,一股虚弱至极的声音喊道,“玛德,别哭丧了,老子还没死呢。”
我,“……”阴风吹过,只剩下一颗脑袋的陆叔,猛烈摇晃着,周围几块无字墓碑都一阵颤动。这情形,宛如诈尸一般,让人心头直发怵。“陆叔,你,你安息吧!”
我强忍着恐惧,小声劝阻道,“尘归尘土归土,陆叔,你可以离开人间,暂时飘去恐怖“阴间”那边,和罗起老爷子汇合,你这辈子最大的执念,不就是身为活人,无法进入阴间世界吗?现在好了,你被脑袋怨灵害死,魂儿离体,就可以真正离开了。”
说完后,担心陆叔会诈尸害人,我还站在旁边,有模有样的,给陆叔念了一些超度咒语: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头者超,无头者生。枪殊刀杀,跳水悬绳,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债主冤家,叨命儿郎跪吾台前,八卦放光,湛汝而去,超生他方,为男为女,自身承当。富贵贫贱 由汝自召敕就等众 急急超生 敕就等众 急急超生。……结果呢?陆叔非但没有安息,反而剧烈咳嗽起来,没有一点生命血色的诡异脸上,气得七窍冒烟,最后如一个夜里被困的吃人恶鬼般,朝我歇斯底里叫嚷起来:“他么的,王阴,你喊个锤子的超度咒语,老子还没死呢,没死呢!”
“我,我只是被这……几块石碑压住,无法翻身。”
“你娘的,赶紧过来帮忙,搬走这几块东西,再不快点,老子就死给你看。”
“就算死了,你王阴别想好过,我去个TM的狗屁阴间,就留在人间,缠着你……”陆叔越说越激动,那张染着血迹的脸上,五官几乎拧在一起,看着十分阴森诡谲。这时候。我终于回过神来,低头仔细一看,才发现陆叔并不是只剩下一颗脑袋。他的身体,明显是被压在石板底下呢!“呵呵……”我尴尬一笑,连忙说道,“陆叔,你撑着点,我这就帮你脱困!”
“哐!”
“哐!”
三块乱石碑被我掀开,陆叔的身体总算能动了,不过,他还是一脸埋怨盯着我,骂骂咧咧叫嚷道:“王阴,你小子眼睛长屁股上了?人都没看清楚呢,就给人哭丧念经,玛德,要不是老子半途醒来,你丫……是不是就近找块风水宝地,就在河岸这里,准备将你陆叔给活埋了……”我一脸尴尬,没有说话,将陆叔从低洼处缓慢拖了起来,才问道,“陆叔,你的伤势很重,我带你去医院吧!”
几百斤重的石碑,压塌在一个人身上,浑身骨折都是轻的,就怕五脏六腑破裂,引发大出血。毕竟玄学圈的很多手段,也不是万能的。内脏大出血,不去医院动手,神仙也难救。“不用去,老子暂时死不了!”
陆叔的表情越发萎靡,躺在地上,脑袋歪斜到一旁,已经在不断翻着一对死鱼眼,无比虚弱念道:“你,你立刻做一件事,帮老子叫……叫魂……”话没说完,陆叔脑袋一歪,眼皮合上,整个人已经再度昏厥过去了。无论我怎么喊话,陆叔都没有反应,好在的是,他还有很弱的呼吸声。“叫魂?”
“陆叔,难道说,你刚才在地面上被脑袋怨灵害命,被吓得魂飞魄散,在慌不择路逃命时,遭遇了大恐怖画面,因而……丢了魂儿吗?”
叫魂,也叫喊魂。小时候,我也经常听爷爷说过类似的事情。这喊魂是旧时的一种叫魂仪式。孩子因惊吓而闹病,在科学不发达的时代认为“丢了魂“,就给孩子喊魂。在南方这边。如果小孩白天受到惊吓,晚上睡觉惊哭时,便以为小孩的魂魄被惊走,于是举行竖筷叫魂仪式,由家中年长妇女向灶神供香燃纸磕头祷告,求灶神左右。随后取碗一只置于灶台上,内盛半碗清水,再取筷3枝并拢,放在碗中垂直竖立,一面口中呼唤小孩的魂魄回来,一面从碗中抓水从上而下浇注筷子,至筷子在碗中稳立不动时,便以为小孩的魂魄已唤回,即捧碗走到小孩床头,在其头上转3圈,取出筷子放于小孩的枕头旁,民间以为如是孩子即可安稳睡觉。一般来说。叫魂是母亲的专利,一般都在晚饭前后。叫魂前先上三炷香。香点燃之后就开始喊,喊的时候要带上孩子的名字,如小名为狗娃的孩子就喊:“狗娃吓掉魂回来了没有?”
狗娃妈门外喊,狗娃爹则会负责在睡房里答话,如此一来,门外的人喊一声,睡房的人应一腔,一般要喊上十数八腔。“陆叔,我听过许多叫魂喊魂的故事,可是具体怎么做,我也不会啊?”
瘫坐在冰冷石板上,我挠了挠头,最后望着附近笼罩在重重幽暗下的夜幕,我还是站起身,在周围走动。所谓叫魂。没有咒语。也没有什么复杂的仪式,更不需要开坛做法。所以黑夜下,我如一个孤魂野鬼般,走在这片坟地间,围绕着身体逐渐一点点陷入冰冷的陆叔,来回走动,不断呐喊着他的名字。为了靠谱些,我还专程跑回杂货铺,带来一些香烛。左手两支蜡烛,右手一炷香,要不是时间紧急,我都想临时制作一杆招魂幡呢!一边走,一边大声喊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