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馥倒不是完全痴傻,只是退回了小孩心智。见陆银屏这么神秘兮兮,顿时便来了兴趣。“什么大宝贝?”
陆银屏从身后掏出来一个东西放在手心。宇文馥定睛一看——这是个巴掌大小的木偶人,下盘浑圆,上半身则是个满头白发穿着青蓝衣衫的老头形象。“劝酒胡?”
宇文馥眼睛一亮,又指了指那个小人,“这是我?”
陆银屏笑着点头,一手送到他跟前。宇文馥见了,爱不释手,接过来便在桌子上拨弄起来。“归来宴平乐,美酒斗十千。烹羊宰肥牛,中厨办丰膳。”
他玩得不亦乐乎,嘴里还喃喃唱着陈王的诗词。拓跋珣眼巴巴地看了半天,也没见狐狸精也给他弄一个,心里便有些不平衡。想要像往常一样闹上一闹,又想起父皇警告自己的话,也不敢轻举妄动了。陛下不在的日子,陆银屏很是无聊,便只当自己又多养了一个老小孩,在家中为他带孩子。宇文馥玩了好一会儿,偶然一抬头,见一向不待见他的外孙媳妇儿正慈祥地看着他,顿时脊背发凉。“四四,你有话就直说吧。”
宇文馥手握劝酒胡驼着背趴在桌上,有些直不起腰来,也不敢抬头看她,“你是不是要赶我走了?”
陆银屏一怔。开始的时候她的确是有过这个想法。她脾气算不得好,动不动就会发火,碰到这个老小孩真的被气了个半死——天天带着佛奴和二楞子作妖,搅得整个徽音殿不得安宁。可陛下说什么?说他年幼时外祖一直偷偷照顾他。陆银屏的心瞬间就软了呀。纵然这老爷子已然痴了,可到底是当年为数不多的对陛下好的人。她再坏,也不会去欺负这样的人。陛下的脾气并不好,平时都别别扭扭的。既然他都能受得了,为何她就受不了呢?陆银屏只消想一想便觉得心胸中充满了慈爱之心。她大袖一挥,豪情壮志地道:“外祖,今儿起,四四罩着您了!”
宇文馥被她骂习惯了,猛然见她转变态度,一时间有些不适应。他对拓跋珣道:“佛奴,你母妃的脑子坏了。咱们得离她远点儿,别沾了傻气。”
陆银屏一听便要掀桌。“我就不该给您颜色,好让您下我的脸。”
她愤愤地伸手,“将我的劝酒胡还回来!”
她自小便爱这种小人偶,奈何自己不够心灵手巧,根本就做不来,秋冬几个便时常替她做。当她说要做个宇文馥时,秋冬还一脸不敢相信:“大司空大人的模样虽不差,但年纪也忒大了些。做他的劝酒胡,您还能喝得下酒?”
那时陆银屏没想太多,直接吩咐她:“送给他玩的,你做便是。”
要不是他对陛下好,才不会让人做了个这么丑的玩意儿呢!“既然四四给了,那就是我的。”
宇文馥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收到过这样用心的小礼物,忙不迭护住了不让她碰,“好孙媳,莫要生气,外祖给你说个秘密,来换你这劝酒胡可好?”
陆银屏本就没打算跟他生气,也没指望着他会说出什么来,便随意地道:“您说。”
宇文馥一手抓着劝酒胡,一手提着圆凳,神神秘秘地凑了过来。他附在陆银屏耳边,悄悄地说了一句话。拓跋珣听不到这二人在说什么,又不敢贸然上前去问,好奇得很,急得抓耳挠腮。他只看到狐狸精母妃眉毛上扬,眼角眉梢都带笑,口中却道:“这个呀,这个秘密不值钱,我早就知道啦。”
宇文馥一听,想了想又附过去说了句话。“老妖婆?”
陆银屏惊呼,“不就是嘉…”话未说完,便被宇文馥捂住了嘴。“秘密只能说一次,说完我就忘了。”
宇文馥笑嘻嘻地道,“四四想要说出去,就得让别人拿出好东西换才行。换走了,四四就忘了。”
这说法…倒是新鲜。“我不说”陆银屏点点头,“我不说出去。可您是怎么知道的?”
宇文馥拍着胸脯道:“我是辈分最大的那个,自然什么都知道。四四想知道什么,就得拿好东西和我换。”
陆银屏觉得他完全是在胡诌,压根就不相信他,还得哄着他道:“好好好,下次我拿个大赛梨跟您换。”
“大赛梨是什么?”
“是瀛州的特产,一种很好吃的梨。”
—————————————————————————————————————陆银屏换了身新衣裳,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瞅瞅裴太后。拓跋珣靠在宇文馥大腿上,抱着二楞子睡在了她刚刚歪过的榻上。宇文馥打了个哈欠,也蜷缩着眯了过去。刚收拾好了还没迈出门槛,便听见院内有金铃宝珠脆响。一个抬头便瞧见天子走来,脚底生风。她小声唤道:“元烈!”
拓跋渊大老远地便瞧见她穿了新衣裳,花枝招展,像只蝴蝶,当下便冷了脸。“花花绿绿的,成何体统?”
他不悦道,“穿成这样,你要去找谁?”
陆银屏指了指榻上的宇文馥爷俩,示意他小声。“这是织室那边昨日送来的,陛下觉得不好看?”
她咬了咬嘴唇道。陛下自然觉得她十分好看,但陛下不希望她这么好看。“宫内禁军侍卫那么多,随意走动都能看到不少人。”
他又问道,“你去哪儿?”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去哪儿他早晚也能知道。陆银屏又偷摸看了一眼宇文馥爷俩,见他们还在睡着,便大胆地环住了天子窄腰。“我不说陛下肯定也要知道,所以我还是招了吧。”
她撒娇道,“元烈,我想去看看太后。”
拓跋渊冷着脸:“不到求朕的时候永远也不会撒娇。”
“臣妾又不求别人。”
陆银屏踮脚亲了亲他下巴。蜻蜓点水显然不够,天子瞥了一眼睡得死死的祖孙俩,背过身去,一手搂着美人细腰,一手托着她后脑索吻。有长辈和幼子就在旁边,谁也不敢放肆,浅尝辄止便分离开来。天子垂着眼眸,高挺的鼻梁轻触她脸颊,似乎有些愠怒:“一个失势的太后也值得你如此操心?”
陆银屏亲没亲够,脑子也懵懵的,手指紧紧地拽着他前襟,模样既委屈又有些欲罢不能。“云芋蜜豆。”
宇文馥突然出声,吓得俩人立马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