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刷的抬头看向年轻人,没想到她一直找的人现在就站在了眼前,想及衙门还未得到安息的四个人,阿福立马又变得愧疚,眼前的年轻人叫宋九爹,那就是邱氏的那个儿子了。“你,你们藏在哪里的?我一直在找你们,还有巧云呢?巧云有没有和你们在一起?”
阿福有些激动,她总算是找到他们了。年轻人似乎还在担心什么,他左右环顾似乎是怕被人盯着,听了阿福的话,年轻人赶紧回道:“巧云和我娘在一起的,夫人放心,只是我娘和巧云一直担心我爹和七叔,夫人,我爹他们现在到底在哪?”
阿福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面前年轻人的问题,告诉他宋七和宋九已经死了吗?她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年轻人一脸期盼的看着阿福,似乎在等她的答案。阿福微微侧身,将眼底的眼泪给憋了回去,随即道:“你带我去见你娘和巧云。”
年轻人点点头,然后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都忘了说了,小的叫周善。”
“周善。”
阿福喃喃着这个名字。年轻人似乎想到了什么,颇为自豪的又继续道:“我小时候叫狗蛋,是后来我爹说我这个名字不好,就给我改了名字,他说人要保持良善之心,所以叫我周善。”
看着周善提到宋九时双眼放光和崇拜的眼神,阿福越发的愧疚了。“好,周善,你带我去见你娘。”
邱氏能让周善来找她,肯定是知道些什么的了,现在只有见到邱氏才能知道。周善却有些犹豫,他低声道:“娘说让我得格外小心,来找夫人的时候不能让人盯上。”
说完他还防备的四处看了看。阿福看他这么明显的样子,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善对她的称呼上有什么问题,只是觉得周善这个样子就差把我有问题四个字写在脸上了。但是阿福现在已经顾不得这么多,就算汪邳的人还在暗中盯着她,今天邱氏等人她也是一定要去见的。阿福领着周善到了马车旁,对车夫说道:“遇到了一个病人,你送我们去一下他家。”
车夫不疑有他,让阿福和周善上了马车就按照周善指的路线又回了城里,七拐八拐之后就将马车停在了城北的平民区。这里住着上百户人家,都是梁宁县土生土长的百姓。巷子里的小道很窄,马车是进不去的,车夫只好把车停在巷子口,阿福跟着周善步行进去。“我一直派人找你们,这里也来找过,但是没找到。”
阿福说道。周善尴尬的摸了摸头,回答:“您找我们的时候我们知道的,但是我娘说,这段时间我们谁也不能出去,不能让人发现我们在这里,加上我们又是临时搬到这里来的,也没人认识我们,所以您派来的人才没找到我们。”
阿福了然,原来如此。气氛再次变得沉默,阿福就跟着周善七拐八拐的走过几条小巷,这才到了一家门房低矮的院子前。“到了。”
周善指着面前的院门说着,随即去敲了敲门,听着他带着节奏感的敲门声,想来是跟里面的人提前商量好的暗号。很快院门便开了,阿福就看到一个年轻的姑娘,梳着妇人的发髻,在看到阿福时愣了一下。周善连忙介绍:“珍娘,这位是喜大夫,我请她来给娘看病的。”
珍娘一听阿福的名字,赶紧侧身让两人进来,等阿福和周善进门之后还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门外有没有人跟着,这才将院门给关上。“喜大夫,我娘在里面。”
珍娘看了周善一眼对阿福说道。阿福看向那个挂着防风帘子的屋门,突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走进去。“喜大夫?”
小两口见她发愣赶紧喊了一声。屋里的人似乎也听到了动静,打开帘子走了出来,在四目相对的那一刻,阿福愧疚之心立刻就涌了上来,而反观邱氏反而冷静了许多,只是在见到阿福的一瞬间眼里闪过一丝希冀的光芒,随即又暗了下去。“喜大夫,进屋里说话吧。”
周善轻声道。阿福这才抬脚走上前,到了门口和邱氏面对面的时候,阿福才发现今日的邱氏一身素服,头上也未见任何发饰,只是用一根简单的木头簪子把头发给盘在了头顶。她看了看邱氏,张了张嘴,邱氏却在她开口之前抢先说道:“喜大夫屋里坐吧,外面凉。”
“好。”
阿福进了门,邱氏和周善还有珍娘紧随其后。进屋之后阿福才看到屋里的婴儿小床,还有坐在床边的巧云,见到阿福的一瞬间巧云就站了起来朝她跑了过来,在阿福面前还有三步的地方停了下来,就这么看着阿福,似乎有太多的话想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见到你们没事我就放心了。”
阿福说道。邱氏的脚步一顿,将阿福领到了椅子上坐好,随即叫来儿子儿媳,还有站着的巧云,在阿福惊诧的目光中跪到了地上。“奴婢邱氏,携子周善,儿媳珍娘给少夫人请安。”
“巧云给少夫人请安。”
阿福猛的一下站了起来赶紧上前要拉他们,身后的椅子因为她的动作太大还晃悠了几下,好在没有倒下去。就在这一刻,阿福心底的愧疚再也绷不住,她拉着邱氏哽咽着。“婶子,你们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
邱氏却怎么也不肯起身,她跪着,眼泪夺眶而出,这么多天过去了,她也终于消化掉了宋九临走前告诉她的一切,也接受了事实。她也曾恨过,为什么他们一家平静的生活要被打破,为什么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定最后却还是要被夺走。可是她也知道,她的男人从来就不是孬种,哪怕从前在家里被她打骂也从来嬉皮笑脸的,但她知道,她的男人,是英雄,是心中有大义的人。在接受了一切之后,邱氏甚至开始心疼,她只是失去了丈夫,可那个孩子呢,他可是失去了一整个家啊,所有的家人都没有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