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有一丝眩晕。风吹树叶的声音,似乎还有那……心跳加速的声音……熏忆可以明显地感受到自己心情的激动。伴随着,那个人一步一步的靠近……身影依旧是修长挺拔,不羁的发丝随风而动,一张脸,被其遮掩,竟看得有些不真切起来了。阳光洒落,那雨后的泥土萌发浓郁的芬芳,沁人心脾。熏忆深吸一口,融入在心田,竟是迷荡的温馨。可是……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什么呢?到底是什么地方?味道!对了,就是味道!空气之中,唯独少了那份久违的冷香,那份专属于魄的味道!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美眸之中划过一丝不解,熏忆迅速起身,朝着那抹正愈发临近的身影跌跌撞撞而去。他难道不是魄吗?不,不会的,魄回来了。魄他回来了呀。便如同一个优雅的王子,站在他的公主面前,替她挡下所有的灾难。这个人,怎么可能不是魄呢?不,不会的!可惜,才走了一步。冷静回归大脑,熏忆还是被恢复的理智打败了。这个人,果真不是魄呵,不是她心心念念的魄,不是她一心期盼的魄,更不是她渴望得到他庇护的魄……他,果真是没出现呐。即使她受到这般的打击,面临如此的境地,他也还是没有出现……“玄聿。”
自欺欺人,也是时候,落下帷幕了……幽幽地开口,熏忆眼角的泪,却是固执地没有落下。只不过那份湿意,却最终还是没有隐忍住……承载了太多的失望,又怎能轻易化解得了呢?背着阳光而立,玄聿那张脸是前所未有的认真。蓝色的眸子散发出一抹嗜血的幽光,若有似有,迅速陨灭。来到两人面前站定,跟熏忆一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犀利的目光便直直向茗嫣射去。茗嫣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之前又听他那样说,更是一股心虚作祟,身子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逍……逍遥……”勉强挤出一抹笑靥,茗嫣叫唤一声,脚步迈出,快速袭向玄聿的身子。将自己甩入他的怀抱的同时,手也挽上了他健硕的腰际,不住挑逗。不,她不能输,不能就这样轻易认输!“够了!”
一把扯开她不规矩的双手,玄聿的眼中遍布鄙夷与不屑,“女人,认清自己的本分,煽风点火的功夫,你还嫩了点!”
“逍遥,你……你这是怎么了?”
茗嫣心头警铃大作,不好的预感袭身,却仍旧抱着最好的期望。也许……也许她可以躲过这一劫也说不定……“来吧,好好跟嫂子说说,你这个孩子究竟是谁的。”
玄聿冷淡的面上是不同往日的阴冷。这一刻的他,竟给人一种错觉。仿佛他本身便是如此,而那在人前玩世不恭的态度,只是他一向的伪装罢了。逍遥公子玄聿,他的真正性情,又有几人得见呢?果真,自己猜得没错啊。他,是个有故事的人……而且那个故事,必定也不简单……这一刻的熏忆,反倒没有了之前的激动。玄聿这样说,那肯定是有一定的事实依据的。对于他,她竟选择无条件地信赖。那个孩子,那个茗嫣口中的孩子,那个茗嫣一口咬定是魄的孩子,也许,真的是另有蹊跷……她,便这样静静地站立,清水般的眸子望向虚空中的某一点,没有任何的焦距。只是如果细看,便会发现,那眼中承载着满满的信心……她对魄,该有信心才是啊。她,该相信他才是啊。她对玄聿,亦该有信心。风缱绻,肆意流窜。裙袂飞扬的她便这样凝视着,眼中是最震撼人心的流光溢彩……“茗嫣啊茗嫣,看来本公子一直以来还真是小看你了啊。这样的事情你竟也能够做得出来?就不怕等魄回来拆穿你的时候,将你五马分尸或者直接令你尸骨无存吗?”
他不是吓她,可以她如今犯下的罪行,他绝对有理由相信魄在一怒之下会将她整治得惨不忍睹。敢让魄的所有物有所损失,那下场,便是血的代价。犹记得他十四岁那年,看着一个奴才一不小心将魄掉于地上的一个香囊扯落了一根线条,便被魄斩断了十根手指。后来一打听,才知那香囊竟是一个魄心中早已认定的人所赠。魄对待自己认定的所有物,向来都有着其固有的霸道。这一点,他是深有体会。茗嫣啊茗嫣,原本只是觉得你贪婪了一些,可现在,竟觉得你是聪明有余,无知袭脑!这样的你,看来还真是注定了要快速走向毁灭了。“逍遥,我……我其实……”终于,茗嫣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不是她怕玄聿将她的事抖出来,亦不是畏惧阴辰魄真的将她怎么样,她担心的是,她竟考虑如此不周到。自己刚才的话竟全部被其听了去。若单单只是对熏忆讲,她绝对相信,以一个伤心绝望到极点的女人所能承受的,她必定不会对阴辰魄讲出任何事,阴辰魄也就绝对不会知道是因为她才让他心爱的女人面临如此境地。她是算准了熏忆不会轻易向人透露才来刺激她,以此来达到报复阴辰魄的目的的,可不想,千算万算竟还是错算了一步。她布下的局,竟是被玄聿给破了去。而这个男人,竟好巧不巧还是她现在不得不依附的高枝。“说吧,真的有孩子了?”
玄聿没有理睬她面上闪现的柔弱惹人怜惜的光彩,只是毫无表情地言道。“是。”
茗嫣也不再矜持,反正孩子这件事情是事实,谁也无法改变。只不过,她担心的却是……“孩子的父亲是谁?”
果然,该面对的,还是来了。本想着借孩子这个绝佳的契机完成对阴辰魄的报复之后便将这孩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干净了,可没想到横生枝节,看来这一次,还真的是躲不过去了啊。“说。”
淡淡的一个字,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可站在一旁的熏忆却分明感受到了玄聿眼中的一抹不耐与唾弃。“是……是你的……孩子是你的!”
犹豫着,最终,茗嫣还是决定收回自己之前的话,将孩子父亲的目标推向了玄聿。她目前的男人,不正是玄聿吗?所以,最有可能的孩子的父亲,也绝对是他无疑了。对,她就咬住他不放,看他能耐她何。“哦?是吗?”
拉长的尾音,玄聿的俊颜上是一抹得逞般的笑容,继而,他转过身望向熏忆,轻轻地言道,“嫂子,你可都听到了,她腹中的孩子根本不是魄的。所以,你无需困扰,更加不要为其伤心。为一件根本便是虚构的事而伤心,那可真的是不值得了。”
“嗯,谢谢。”
在她最脆弱的时候,是他的出现,将她从痛苦的深渊之中解放出。是他的出现,将她自我封闭至黑暗的心重新释放,面对那晴朗的天地。诚挚的一声谢意,却是道尽了无尽的情感……谢谢……真的……谢谢……“好了,既然话都说完了,那你是不是该向王妃告辞了?行个礼便退下吧。”
玄聿看也不看茗嫣,冷冷地说着。可说话的对象,却明显便是茗嫣。“啊?”
他居然……居然让她退下?他不打算追究这一切了吗?这么爽快地放过她了?这怎么可能?他不是刚刚还在为熏忆打抱不平的吗?怎么突然便……不过,只是一瞬,一抹嫣然诡异的笑还是划过茗嫣的面庞。他一定是认为这个孩子是他的,他想要这个属于他骨血的孩子才会这样的。对,一定是这样的。呵,那还真是有趣了。没想到这个孩子来得还真是时候啊,不仅帮助他的母亲好好地耍弄了一番阴辰魄的女人,更是有可能助他的母亲真正地飞上枝头。呵,没想到失了荆州,却能夺得大好的前程,那也不错呵。起码,为她的以后,做了一个不小的铺垫。心下如是想着,茗嫣想着熏忆盈盈一拜:“那姐姐好生休息,妹妹这就告辞了。对了,也许妹妹以后还要来向姐姐讨教几招安胎的妙法。”
又是一抹娇笑,然后便翩然而去。那远去的身影,竟无端透露着生生的得意。*风吹云动,空旷之处,便只余熏忆与玄聿迎面而战。之前不远处尽着保护职责的尹末,竟早已不知何处而去了。“你真的认为那个孩子是你的?”
不是不知道茗嫣的手段,她不知道,玄聿竟真的听信了她的话,将那个孩子认定为自己的骨血?甚至连大夫都不叫一位,便这样承认了?为了她,他可以费劲心机地让茗嫣不得不改口这个孩子的真正父亲,可为何他却不为了自己仔细查证一番呢?这样的玄聿,还真是……有些失常啊。“呵,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玄聿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似是而非地回道。这件事的一切内幕,他都知晓,只是,他却不愿点破。为了心中所执着的,他只能这样做。“想必你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了吧?那么,我也就不再多言了。”
熏忆淡笑,那笑,如误会花间的仙子,不惹世俗。天际,一只白鸽由远及近,盘旋半空几圈,缓缓而至。鸣叫一声之后,白鸽轻轻落于熏忆肩头。纤纤素手伸出,宠溺地摸了摸白鸽雪白的羽翼,熏忆这才取下绑在白鸽腿上的一个细小纸条。白鸽亲昵地依偎在她的肩头片刻,翅膀拍打几声之后,便恋恋不舍而去……展开那白色的纸张,熏忆的眉瞬间紧锁。真的,竟已到了这般境地了吗?呵,如今茗嫣都说怀着玄聿的孩子了,这事情,还真是不好办啊。除非玄聿彻底地解决好茗嫣,要不然两人之间,还真的是……“嫂子,怎么了?”
看着熏忆眉宇之间透露出的淡淡忧愁,玄聿不解。刚刚不是已经向她证实过那个孩子不是魄的了吗?她也是相信了。怎么这会儿又变得这般伤感?难道,是这封信?是谁?是谁的来信?魄吗?应该,不可能……看着信鸽与她的熟稔程度,她与它之间应该已是相处多时才对。如果是魄的话,绝对不可能。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眼前迅速浮现起丁飘零在他面前梨花带雨不胜心伤的一幕,玄聿的心一滞。天啊,他怎么会想到她!丁飘零……怎么可能,还是会想到她……此刻,熏忆的声音满怀着激动,轻轻地在玄聿的耳畔响起,竟带着一抹不真实的飘渺。“玄聿,我只想劝你一句。珍惜眼前,惜取眼前之人。莫要等到后悔,才知事情早已无可挽回。”
“回去吧,回玄府去。如果再不回去,也许你这辈子,都只能在后悔中度过了……”“人这辈子,最痛苦的莫过于‘后悔’二字。因为,世上永远都没有后悔药可卖。永远都没有……”“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自己的心呢?跟着自己的心走,跟着自己心中的感觉走,难道就真的这般难吗?……”声音逐渐远去,熏忆的身影早已不见踪迹……唯独残留那意味深长的字字句句,激荡在空中,映衬着那漫天的惆怅……而伫立原地的玄聿,双拳垂至身侧,早已不自禁地握紧。她这样说什么意思?什么后悔?他怎么一点都不明白?难道说……真的是丁飘零……真的是她吗?跟她有关?她怎么了?不,这已经不关他的事了……他们之间已经结束了。所以,他绝对不能动摇……绝对不能……只是心中,为何竟有种即将失去的彷徨与害怕……那般强烈,那般震撼……暖阳一点一点地洒落于地,也一并打在那张俊朗的面上。只不过,为何那张桀骜的面上,竟是万般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