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冥宫。大厅之内。主宾落座,茶香袅袅。一袭翩翩白衣与一袭灰色便装的两人,均可谓俊朗不凡,风华绝代。凛冽的气势,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桌上的茶盏,并未曾有一人触碰。“人的下落也已经告知你了,现在你也见到了,该是履行承诺的时候了吧?”
左昊鹰终是等不及了,打破了那长久的沉默。没想到与千冥公子的交易竟然被大汗知晓了,犹记得大汗书信之中流露出来的那抹痛心,他便觉心中一痛。为何这一次,大汗竟这般不信任他呢?他的鞠躬尽瘁,大汗难道便看不到吗?只看到了他与千冥公子的合作便认定了他的背叛吗?可大汗又怎知,他与千冥公子的合作,不是为了胡韩国?“左将军还真是个性急之人呐,一刻都不让人闲着。”
此刻的莫寒银色的面具遮蔽了面貌。刚从熏忆那边无功而返,与阴辰魄的一番争斗,即使没有受伤,却也耗费了好些内力。对熏忆的挺身维护,他深深地动容,心中一抹异样的情感,止不住地流窜。然而,他却不明白,这抹异样的情感,究竟是什么。只是心中那暖暖的,还有酸酸的感觉,有些使他揪心……“左某也知道千冥公子言出必行,只不过是怕千冥公子事务繁多,一时之间忘记了,故特来提醒罢了。”
一改当初在左府对莫寒的“你”的称谓,这一次,左昊鹰语气之中的桀骜明显少了许多。棱翊的书信,棱翊对他的怀疑,他已是到了不得不出手的时候了。只有尽快拿到千冥公子手中的东西,才能够向大汗表明自己的衷心。所以,这一时的语气转换,也只不过是出于自己急切的心理罢了。自然,千冥公子便是莫寒,他是不知晓的。若然知晓,恐怕也是吃惊异常了。毕竟对于莫寒,或者说是寒莫,左昊鹰却是见过的。虽然身处边关翰墨瓦,与胡韩国国都汗那抹相距甚远,而他也极少有机会进京。但他的门路与通道,却是不容小觑的。想当初棱翊因为熏忆的缘故而连升寒莫好几级,他便觉有些气愤,初听得手下带来的这个消息便特意命他们仔细查探了一番,看到了寒莫的画像时,顿觉大汗的眼光果真不错。收起了原先的那股气愤,对寒莫竟产生了英雄惜英雄之情。“呵,左将军多虑了,本公子生平无甚优点,但最为看重的却是守信二字。即使再忙,左将军也可以放心,本公子答应的事也绝对会记得的。”
左昊鹰这样的借口,还真是牵强啊,不过既然承诺已经作下,那么他便不会做那背信弃义的小人。尽管只是见了熏忆一面,最终未曾将她带回,但是还是从她那儿多多少少知晓了一些事情。是否,自己现在该着手去找那名叫做素滢的女子?“呵呵,那就好,那就好。”
左昊鹰忙干笑两声,语气有些尴尬与僵硬。“来人。”
但听莫寒一声低沉的呵声,便有两名蒙着面纱的白衣女子出现。其态翩翩,体态婀娜。“公子有何吩咐?”
轻轻一作揖,两人纷纷站定,敛眉低首,其态甚恭。“将我书房靠窗的那个柜子中的一份密封的文件取来。这是银钥,记得,要原封不动。若你们不慎将其弄了一丝破损,小心你们的脑袋。”
冷冷地下令,莫寒顺势将随身携带的银钥取出。“是。”
接过银钥,两人忙退下,去取莫寒交代之物。“左将军远道而来,还未曾喝上一杯茶水。来,请。”
说罢,率先端起桌上的茶盏,杯盖沿着盖沿轻轻晃动,轻闻了一口,便细细地品尝起来。白衣袭身,更兼之以这番举止,姿态优雅,翩翩不羁,看着竟有几分令人心驰神往。“这水乃来自天山的甘兰泉,水中之精。历经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运送,才抵达了我这千冥宫,可谓千金难求。而这茶,更是茶叶之中的精品了。产自红壤遍布的斯兰,味美甚佳,堪称茶中圣品。既然左将军来了,若是错过可就可惜了。”
言罢,手一伸,便是一个最标准客套不过的“请”。左昊鹰起先还犹豫着要不要喝,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尽管自己的人马皆在千冥宫外守着,谅他也不敢有什么不轨。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也保不准这茶中有诈。故犹豫着,始终不曾品下。听得莫寒这样一说,也就不客气地端起面前的茶盏,索性一饮而就。本就是武官,自然是不拘小节,这样大口喝,却委实是可惜了这一杯好茶了。莫寒轻摇头,眼中有着一抹淡淡的可惜之色。“左将军,感觉如何?”
微微笑道,莫寒心下却是一抹讽刺。这般问,还真是对牛弹琴呐。“味醇甘爽,果真是不凡。”
事实上,左昊鹰也并不觉得与普通的茶有什么不同,但现在东西还未到自己手中,话也不好说得难堪,故也只得逢迎着配合。“总觉得本公子与左将军作下这笔交易,有些吃亏。只是一个人的下落罢了,而且还是与自己无任何关系的人的下落,而我便要将这般重要的东西交给将军。将军是否觉得,有些不合理呢?”
“……”“我知道,左将军向来讲求公平交易,也一定认可我的说辞。”
不待左昊鹰讲什么,莫寒忙不迭地继续自己的话题,“所以,我别的要求也没有,只希望左将军将东西拿到手之后,答应我一件事便可。自然,这件事对于左将军而言,也无甚难处。”
左昊鹰但觉心中有股无名业火,都说好了条件了,如今这千冥公子又耍花招,怎让他不气?当初是听闻他的名声以及那自己想要之物在他手上才与他合作的。然而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他竟又突然加了一个条件。若不答应,他担心那到手的东西便这样飞了,而若答应,他却又觉得有些不合算。况且他的条件是什么都不知道,若贸然答应,到头来也许会苦到自己也说不定。还真是难办!踟蹰了半天,却没有回应。这时,原先那两名被莫寒吩咐去拿东西的白衣女子嫣然而至。将手上的东西叫到莫寒的手上的同时,也一并将银钥呈上。而她们也并未立刻退下,反倒是侍立一旁,正等待着什么。“来,左将军看看,这是不是你一直想要之物?”
见左昊鹰长时间未有回复,莫寒也不气恼,倒是一派大方地将手中之物递给他。银色面具下的唇畔,弧度飞扬。左昊鹰将信将疑地接过,却还是有些不放心,将那密封之物远离了自己稍许。这才一使内力,生生地震开了封皮。“怎么?左将军信不过本公子?呵,那又何必找上本公子?这岂不是自打嘴巴?”
莫寒微微有些动怒。左昊鹰此举,无疑是对他的挑衅。不过他却隐忍着心中的怒火,嘴上的讥诮,更深入了几分。左昊鹰,这笔帐,我记下了。“千冥公子应该是误会了。左某只不过见这久未有人动过,沾了些尘土,怕沾上身,是以远离了自己些罢了。”
左昊鹰自知理亏,也不计较,然后似乎是为了表现出自己的诚意,也不再有所忌讳,伸手便将展现在他面前的一幅卷轴拿起。一点点地展开,左昊鹰的心情竟有些难以言喻的激动。等待了那么久,真的,要得到了吗?终于,当卷轴彻底地展开在人前之际,所有的一切都一目了然。这,俨然便是一幅地图。险峻的关隘,延绵的山脉,更有那天然的屏障。隔一段距离便有一面锦旗分布着。青翠茂密的一片遍布,更有那密密麻麻的小点标注。再仔细一瞧,便可见那座城池之上标注的两字,隐约便是“松城”二字。而再往地图的最上侧看,那斗大的几个字,使一切都明朗化了。因为那上头,清清楚楚地书写着七个字——松城军事战略图。看着看着,左昊鹰的面上露出了显而易见的笑意。这,竟真的是自己一心想要得到的东西。“左将军,可还满意?”
莫寒笑问,言行之间,依旧保持着身为千冥公子该有的那一派优雅。但那深不见底的眸,却泄露了他的深沉。“嗯,”轻轻一字,左昊鹰算是回答了,但似乎又觉得不够,忙加了一句,“你说吧,什么条件,能办到的,左某定当相助。”
眼见这原本便唾手可得之物,左昊鹰又怎不心动?他心知这千冥公子也不是吃素的,怎会这般将东西拿出来交给他,定是做了一番准备的。在他的地盘上,他也不敢轻举妄动。是以,为了这东西,他也只能委屈一番,看看他究竟想提什么条件。若是不过分,他自然也可以不计较,满足于他。“呵,既然左将军都这样说了,那本公子也斗胆请左将军帮个小忙。”
顿了一下,莫寒接下来的声音,带着狠戾的怨愤,“待将军一举攻下松城,只希望将军能割下绝杀王爷阴辰魄的头颅,将其献给本公子。”
一句话,说得是掷地有声,可听在人的耳中,却有些惊心动魄。“你想要绝杀王爷的命?”
这,对于左昊鹰而言,似乎是有些难度了。尽管他随时做好了拿下松城,进而一举攻入辰凌国的准备,可对于阴辰魄,他始终是不敢过于轻敌。毕竟“绝杀”的名声,不是浪得虚名。取他的首级,也不是一件易事。“正是。”
言笑晏晏,莫寒的眸中,一抹杀机一闪而逝。*与此同时,松城军营主帐内。床榻之上,熏忆静静地躺着。此刻,那原本倾城的面容只余一片苍白。憔悴的神色,使人心怜。她,就这般安静地躺在其上,给人一种死寂的气息。而床榻旁,原先那三名地宫之内的御医早已不知何时被转移到了军营,正细细地探讨着什么。终究,阴辰魄还是担心拖延时间,而自己亲自将人送到了军营。只不过不巧的是,风清淋又神秘地失踪了。这一次,又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再现身了。虽然军营之内不乏军医,但都只是治疗一些小伤,阴辰魄不甚放心。所幸还有那被他千挑万选的三名御医还被他留在军营之中。故,他马上命人将他们带来。其实熏忆所受的只不过是皮外伤罢了,伤口在肩部,且阴辰魄在当时及时收手,并不甚严重。可又觉得有丝奇怪,王妃的脉象有丝异样,隐隐地伴随着胎动,若隐若现。可由于王妃身怀有孕,又不好进一步探知。虽说他们都认为这只不过是寻常的怀孕必有的症状,而王妃也只不过是极其不幸地正好碰上了。但见自家王爷如此担忧,他们又觉得若给出这么一个答案,许会得到王爷的大发雷霆。故迟疑着,纷纷不敢上报。“王爷,王妃只不过是皮外伤,您先前便已为其止血,再加之以臣等配制的药。相信王妃不久便可醒转。”
最终,还是资历最深的李御医首当其冲。这李御医对熏忆是极有好感的,上一次若不是她及时醒来,恐怕他与另外两名御医的性命,早已不知在何方了。不过,他却有些不解。这王妃身子怎么总是这般柔弱,只不过是一般的伤害,竟也严重到昏迷不醒呢?难道是他刚刚从她脉象之中诊断到的那丝异常在作怪?可这毕竟也只是猜想罢了,他也不敢轻易说出口。毕竟一旦出口,即使他不被问罪,王爷也会问罪另外两位。那么,便索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好,你们下去吧。”
终于,凝聚在阴辰魄眉间的忧愁一点点淡去。听到熏忆没什么事了的时候,那愁云惨雾,竟如云烟,纷纷淡化。这才知晓,她对他的重要,远远不及他的猜想。只不过……她呢?犹记得他举剑直指莫寒之际她的温言求情……犹记得那千钧一发之际,她不顾自身安危奋力拦阻……犹记得她受伤不支之际,她依旧求他不要杀他……所有的举止,竟都只是为了一个目的,那便是——誓死维护莫寒……她的举动,无疑是对他的挑衅,更是对他的一种无言的背叛。为了别的男人挡那一剑,为了别的男人向他求情。他阴辰魄,还没有沦落到让自己的女人这般心心念念到其他男人而毫无反应、毫不动怒的地步!他可不是神!他是个男人,一个会因为自己的女人而动怒的男人!一个会因为自己的女人的背叛而气血攻心的男人!在床前站定,他刚想伸手抚触熏忆的发丝,却听到了熏忆低低的呓语。动作,嘎然而止,他的身子,也猛然间怔住。莫寒!她竟在喊一个叫做“莫寒”的男人!刚刚还为所谓的千冥公子殷冥求情告饶,一下子又惦记起其他的男人来了!还真是好啊!好啊!可倏忽间,阴辰魄却又睁大了双眸。莫寒!这个名字,好熟悉!而且是该死的熟悉!这不就是她每次做噩梦时必定会喊的名字吗?莫寒!那个能够夺去她那般多心神的男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我……没事……放了……放了莫寒……答应我……放了他……”电光火石的刹那,阴辰魄忆起了熏忆替莫寒求情的话语。莫寒!千冥公子殷冥,何时成了莫寒?那一次,也只不过是两人为了合作的关系,他令他化名为寒莫。从现在看来,事情似乎是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千冥公子……殷冥……寒莫……更有甚者……莫寒,只知道千冥公子为殷冥,连寒莫这个名字,也只不过是他一手策划的。可按照如今的情况,似乎……这几个称号,统统只为一人所有!莫寒!他,便是莫寒!难道他,便是令她一直放不下的莫寒?就连睡梦之中,也会常常忆起的莫寒?心中一股憋闷,阴辰魄但觉气血上涌。手收回,握紧于两侧,咯咯作响。丫头!你与他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愤恨地一个转身,阴辰魄掉头便往军帐外而去。此刻的他只觉得心中甚是怪异,急需找些什么进行发泄一番。软剑不知何时已经握于手中,刚走出主帐,便不顾一切地往前刺去。其势狠戾,似将所有的情绪贯诸于其间,竟带着万千凛冽的杀气。“啊!——王爷饶命!”
一声惊呼响起,却有几分女儿家的娇柔。阴辰魄觉得奇怪,却也没有立刻收手。当剑准确无误地刺入了来人的胸前之时,才觉得那股憋闷的气,总算是出了些许。冷冽的眸不带感情地扫视一下来人那鲜血汩汩的伤处,阴辰魄这才将视线缓缓上移。「不出意外,明日将会小虐,后日大虐,恬恬继续求鲜花。感谢不留名送花的亲。请继续支持~抱抱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