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句话,都是因为凌化仙而说。而他毫不犹豫地与她争夺签罐,竟也只为了凌化仙。呵,果真对她,是忘得彻底啊。不过……若他还记得她,他也依旧会毫不犹豫地只为凌化仙而泛起那抹柔情吧。毕竟……他的心中,自始至终都有着她的存在……即使那时他坚定不移地说着爱她,却也没有将另一个女人忘怀。差距……果真是……大呵……看着那朱红笔墨的“大大”二字,她的心,已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了。快步离开,竟感到自己,竟似在外分狼狈地躲避着。不愿……面对……对她最残忍的一幕……思绪行进之间,她已来到住持所住的禅房。身后,心怡紧紧追随。只不过眼中,透露着无言的关切。这位未来的郡马……怎么能这样呢……突然之间,她竟不知是该责骂阴辰魄对自己王妃的太过于专情,还是对于自家郡主的太过于无情了。耷拉着脑袋,觉得这事情犹如一团乱麻,即使是当事者也未必能够理清。郡主不愿多提,那她便也什么都不说。“请进。”
刚敲响房门,便听得从禅房内传出一个历经沧桑的声音。推门,成忆迈入。而心怡进去之后,则自然而然地掩上了房门。禅房之内有些微暗。唯有那柔弱的烛火,点缀着一抹亮色。大概地扫视了一下四周,成忆发现这果真是出家之人该有的境界。狭小的空间,简陋的居所,恰到好处到表明了一名方外之人的最高境地。适应了室内的微暗,成忆正诧异怎不见住持身影,却听得之前的那个声音继续幽幽而道:“女施主不必再寻,可直接而入。老衲在内室参佛。”
还真是会知人心思呢。清雅一笑,成忆示意心怡不用跟随,自己则迈着从容的步子往内室而去。果真,见得里头灯火稍亮了些许。一位白发须眉的老者身着代表一寺之尊的蝉衣,闭目,双掌合十,虔诚而拜。但见他慈眉善目,面上已有些岁月残留的痕迹。只不过那痕迹却并没有将他的苍老衬托,反倒是使其更增添了一份绝世无双的风华。“住持,小女子来此是想……”见这住持依旧一副深入其中非参透不可的模样,成忆也不见怪,毕竟对于佛门中人,能参透那世间的种种,可谓至高的境界。他的佛缘,也是功德无量。只不过如今既然已经进来了,那也不能无功而返。所以,只得率先打破沉默。“此是小事,老衲当然没有拒绝之理。”
似乎早已知晓了成忆的来意,那住持也下一刻便已打断了成忆的话,反倒自我介绍起来,“老衲法号成空,与女施主倒是有一字之缘。”
成忆、成空,所谓的一字之缘,指的便是如此吧?成忆不解他为何突然说此,却也没有放在心上:“既然住持同意了,那……”“女施主想必是误会老衲的意思了,老衲说断然没有决绝之理。可是……”神秘莫测的一笑,原先闭着的双眸疏忽之间睁开,透露出一抹莫名的玄机,“老衲也没说准许女施主入住。毕竟这佛门重地,女子借宿恐遭人非议。女施主认为老衲所说在理否?”
到最后,住持的眼中反倒满是慈祥与爱莫能助,好像这样的决定,他早已深思熟虑过了不知多少遍。突然之间,成忆觉得眼前的这位成空住持是有意刁难于她。只不过借个宿罢了,却要搬出这套礼法,还真是,有心了。“都倒是出家之人四大皆空、五根清净。住持竟会在意这外界的虚言吗?”
不急不徐,成忆拿话来激。“但素来无事,非要生非。我这碧青寺虽香火鼎盛,若谣言四起,却也有败落的危险。老衲可不能为了女施主一人,而毁了我碧青寺的百年基业,同时也毁了寺内众弟子的大好前程。”
这成空似乎也是执意与成忆为难,丝毫不让。只不过眼中闪现的那若有似无的幽光,却有着令人难解之色。“想不到佛家的境界竟然如此得粗鄙不堪。只图得自己名声,却不将他人的请求挂在心间。小女子还真是怀疑,这样的寺院,若是被外界知晓了他的冷漠,又有几人会在每逢重大节日,如期而至。失人心者失天下。看来住持只想失去人心,并不愿得到那难能可贵的人心啊。那么住持口中所谓的保全碧青寺的百年基业,也是无从谈起了。”
淡雅如风,娉婷如那高洁冷然的紫罗兰,成忆头头是道地反击。说话的同时,一双灵动的眼带着几分探究,望向成空。他究竟,是存着什么意图?“想不到女施主伶牙俐齿,果真是聪颖不凡。倒是有几分慧根,与我佛有缘啊。”
宏亮的一声长笑,住持的眼中满是赞赏。然后,他缓缓地从蒲团之上站起,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便引领着成忆往外室而去。外室,心怡有些百无聊赖地靠在椅子上玩耍着自己的发丝,见得两人出来,忙端正了神色,从椅子上“腾”的一声窜起,却不巧脚带倒了椅子,狼狈地朝地上摔去。“小心。”
成空住持倒是有着武艺,只见他微微一个身影晃动,成忆还没有看清是怎么回事,便见心怡已然安然落地。微一叹息,成忆心下的那股担忧,便也落地。“多谢住持。”
柔弱之音,淡然洒脱。显示着一抹感激,似乎之前那个与其争锋相对的成忆,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如今站在成空面前的成忆,只不过是一个因为担心自家的婢女而诚挚道谢的女子罢了。“这便对了。你,本该如此。敢爱敢恨,认为什么对,便去做。不要有所顾忌。”
成空住持微微一笑,语出惊人。放开心怡,走向一旁的桌旁。“你……”恍惚之间,成忆的心思微动,似乎有什么,在脑中迅速串联成线。一丝一缕,逐渐萦绕汇集,瞬间,亮光一闪,澄亮非凡。难道,他之前那般,竟只是为了跟她讲这句不成?最后的目的,便只是这样一句劝诫?可是,他又怎会对她这般了解?她,本该如此?本该这般执着,本该这般敢爱敢恨?他,又怎知她历经了什么?又怎知她心中的万千起伏?他,又是以着怎样的立场对她这般规劝?成忆心中的诸多疑惑还来不及说出口,却听得禅房的门被敲响。那沉稳有力的敲门声,竟带着几分严厉。即使隔着一扇门,成忆依旧能够感觉出门后面那方传出的一抹强悍的魄势……这种感觉……竟是……那般的熟悉……是……他吗?才刚残忍地见面,竟……又要再度相逢?而此刻,成空面上有着几分诡异的色彩,空灵的声音带着几分沧桑:“请进。”
然后面向成忆,轻言,“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