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来。若不是他人告知,他还真不知晓这处所谓的禁地还有一个死穴可以长驱直入。今日,他大仇得报,他的一桩心愿,也算是得以了解了。没有将成忆弄醒,黑衣人直接将人带到了浮落湖旁。一眼望去,这仿似最寻常不过的湖水。清澈见底,似乎隐约之间还可见鱼儿在湖底尽情嬉闹的欢快场面。月不知何时又悄然而至,从半空之中流泻下淡淡芳华,普照万物。星与月的组合,完美呈现,倒映在浮落湖之中,耀眼异常。这浮落湖,真如传说之中那般灵验吗?黑衣人一个沉思,视线转而面向被他倒挂金钩的成忆。然后,只是轻轻一甩,便将她从自己肩头甩下,极为狼狈地甩到了地上。绿色的衣衫染上纤尘,微弱的光线映照在成忆平凡的容颜上,昏迷的她,秀眉紧蹙,似乎是由于那突如其来的一摔,又似乎是有什么事,在烦扰着她。终于,成忆还是被疼痛惊醒了,原本紧阖上的眼帘缓缓开启,睫毛轻闪,带着万千的疑惑。“知道吗?其实刚刚我可以趁着你昏迷直接将你扔下水。”
顿了一下,似乎是满意地见到了成忆眼中的那丝所谓的害怕,黑衣人这才继续缓缓而道,“可是,我不想就这样让你毫无知觉地死去。这仇恨,早已在我的心中沉淀了一年。一年,你知道我过的是怎样生不如死的生活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没有了姐姐,我的世界整个便已经倾塌了。我,又岂能让你这般轻易地死去?这样毫无疼痛感地死去,也实在是太便宜你了。”
一步步朝着被他亲手扔离自己身边的成忆前行,黑衣人冷漠地说道:“现在,既然你已经醒了,那么我便送你上路,顺便,也让上天验证一下你的清白。不过,恐怕这也是完全没有必要了,证据确凿。只要我将你扔进这浮落湖,你的尸体必定会马上悬浮而起,且,腐臭不已。所谓的彩鱼萦绕徘徊身畔,你想也不用想,不可能!”
言毕,大手便果决地伸出,想要实践自己的话。成忆见此,忙在地上一个打滚,险险地避过黑衣人的动作。在他发怒之前聚敛了所有的心神,强制支撑起自己:“你口口声声说是我害了你姐姐,那你告诉我,你姐姐究竟是谁?你不说出她姓甚名谁,我又怎会记得清楚?”
不知道是否有人发觉到了她的失踪,是否会有人前来营救她,可是成忆还是不愿放弃。不到最后一秒,谁都不会知晓自己的命数。她要坚持下去,坚持到,实在是没有坚持下去的必要的时候。那个时候,她便真的只能听天由命了。但现在,既然能够争取,她便绝对不会放弃。死过几次的人,诚然知晓生命的可贵。她不是贪生怕死的人,可她,却绝对是珍惜生命的人。“是啊,你不知道她是谁,这正说明你害过很多的人啊。你果真是……残忍呢……过不得要换一张面皮了,是担心她们在地底下化作厉鬼纠缠你,所以才如此的吧?”
见成忆发问,原本正待发怒,不顾一切地将她捉拿扔到浮落湖中的动作,嘎然而止。黑衣人原本直起了弯下腰的身子,伫立在离成忆只有半步之遥之处,双眼直直地望向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除了冰冷,便依旧只有冰冷。“你这样说我也无话可说。现在你总算可以说说你口中的姐姐究竟是谁了吧?这样,让我死,也该让我死得明白一些吧,对你的姐姐而言,也可算作是一份报仇的欣慰了。”
没有对于黑衣人的冷嘲热讽多加在意,成忆只是固执地想要知晓他口中的姐姐究竟是谁。真的,记忆之中,她真的不知道,会是谁呢?无论是在辰凌国还是胡韩国,她所认识或者深交的人都是寥寥无几。他是否,真的是弄错人了呢?或者说,是有人怂恿作祟?“我姐姐……呵……也许,你早就已经忘记了她的名了吧……”似是被痛苦萦绕,黑衣人的身影竟有一丝无边的落寞与孤寂,整个的身子,都拢上了一层淡淡的忧伤,“青鸾。你……还认识青鸾吗?这两个字在你的脑海中,还算得上清晰,还留有印象吗?”
终究,黑衣人幽幽的声音吐出,竟不似之前的冷漠,反倒带着万分的心伤与痛楚。“青鸾,她便是我姐姐!青鸾!你还记得青鸾这个人吗?或许你记忆之中根本便已经把她淡忘了吧?杀了人自然是要为了让自己好过而忘记这种事了,我问这句,还真是有些傻了呢。”
青鸾?对于这个名字,实则成忆并不陌生。她,是她在还是棱翊王妃时忆卿宫内的贴身女婢青鸾。除却青女,便是她最得她的喜欢。青鸾,她,又怎会忘却呢?只是,当她以成忆的身份回去时,青鸾,早已不见了踪影。问棱翊时,他却只是模棱两可地说了几句便带了过去。竟不曾想,青鸾,竟已然不在了这个世上。那么这件事,棱翊该是知晓的吧?他,是有心隐瞒了她吧……可是……究竟是为何呢……此时的成忆,自然是不知晓青鸾曾经去松城军营找过阴辰魄的事。因为背叛了她而自尽而亡。棱翊得知此事,也不过是在对景妃调查的时候顺带查了出来罢了。不对她说,自然是因为不想让她担心。然而,青鸾死了。这所谓的一切竟被说成是成忆所为,这一点倒是实则也太冤枉了人。“等一下,你说你姐姐是青鸾?她死了?”
不愿相信般地,成忆接着再问了一遍。“王妃的记性不好,没想到这听力也开始下降了。是不是一般做尽坏事,丧尽天良的人都是会如此的呢?”
黑衣人冷冷地嘲讽。“青鸾,真的死了……那么,你是她的弟弟青原。”
对于青原,成忆并不曾见过,只不过是以前青鸾时常与她唠嗑时提到的罢了。青鸾甚是疼爱这个弟弟,会进宫,也只是为了这个弟弟能有一番出息。每次得来的那些个俸禄,用在自己身上的实在是少之又少,绝大多数都是让人偷偷送出宫交给她的这个弟弟。从青鸾的口中,成忆知晓他曾有过入仕途的打算,可是尝试三次之后大败,便再也没有那份雄心壮志。不过他的武艺,却是一绝。似乎是师承一个了不起的门派,武功的修为境界不凡。那么以此观之,眼前这个人,应该确定是青鸾的弟弟青原无疑了。只不过却没想到,青鸾竟已死去。心中为她哀悼的同时,却也纳闷。为何青原竟会怀疑是她杀了青鸾?不,应该说,为何青原竟会这般确定是她杀了青鸾?他不是知晓她与青鸾主仆之间的关系一向融洽友睦的吗?“青原,告诉我,是谁跟你说是我杀了青鸾的。”
心中快速地分析了一番厉害关系,最终的结论,是青原遭到了有心之人的蒙蔽。那么,那个有心之人,那个自始至终都主导着这场戏的人,会是谁呢?“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是姐姐在临死前便发现了你对她的不怀好意,命人从宫中带出了亲笔书信给我,让我不要管她快快离开汗那抹另谋出路。姐姐对你这般好,处处服侍得你周到体贴,却不曾想你堂堂一个王妃竟如此心狠手辣容不下姐姐。姐姐瞎了眼,才会跟了你这般的主子!”
说罢,再也忍受不住,一把将成忆的手臂拽住,然后使劲全力,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今日,我便要替姐姐报仇,让你这腐臭的尸体,告慰姐姐的在天之灵!”
说话的同时,已经将成忆狠狠地从手中抛出,力道之猛,却是前所未见。“青原,你既然认定我杀了你姐姐,为何不想想我为何会这样做?仅凭一封书信便相信了,你怎就不怀疑那封书信的真伪?你可知你若杀错了人,你姐姐在天之灵定然不会瞑目!”
急急地说完这几句,却终究还是呈现抛物线落体形式,往那泛着波光的湖面而去。听到成忆的话,青原一愣,却也只是呆滞原地,没有半分响动。终究,要死了吗?伴随着一声破水之音,成忆知晓,她已然被无情地投入了湖水之中。当想要彻底地闭上眼时,却见一抹熟悉的身影由远及近。而他的面上,竟泛着抹她最熟悉不过的温柔情怀。果真呢,人死之前会出现幻觉。不过,这样也好,起码,能不带走遗憾……闭眼,任由湖水席卷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