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姐正在花园里修剪花圃，一朵朵娇艳欲滴的花朵开放在晨光里。她抬头看见苏易枫，惊喜地愣了片刻儿，放下花瓶欢天喜地地朝这边一路小跑过来，自从上次在医院一别后，虽然他依然会每天给奶奶打电话问候，但从来没有回来过。“少爷，您回来了。”

张姐惊喜地拉住苏易枫的手，开心地像个吃到糖的孩子。她看见站在苏易枫身侧的申筱文，礼貌地打了个招呼，眼睛里闪过一丝担忧。苏易枫问：“张姐，奶奶最近身体怎么样？”

“从澳洲回来后，身体大不如前，每顿饭吃得也比以前少了，脑子时而清楚时而糊涂。少爷啊，老夫人是太想念你了，她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最惦记的人就是你。”

张姐说着抹了下眼角的泪水。苏易枫脸色凝重，垂在身侧的大手握得紧紧的，仿佛一根锋利的刺直插心头，阵阵闷痛。申筱文转头，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想用自己微薄的力量给他最后的安慰和支撑。爱情与亲情，孰轻孰重，犹如阳光和空气，难以取舍，揪心蚀骨。张姐说：“少爷，申筱文你们这边请。老夫人刚才睡着了，我到花园里采了些新鲜的花，准备放到老夫人的卧室里，您也知道老夫人很喜欢摆弄花草的，只是最近身体不好，不能亲自到花园里来了。”

苏易枫听到这里，心里更难受，担忧地问：“奶奶病得这么厉害，为什么不住院？”

张姐无奈地叹了口气，说：“老夫人不喜欢医院的味道儿，坚持不住院。老爷已经请了最好的大夫随时在家里诊治，还请了两名高级护工，可最后都被老夫人赶走了。她总是说自己是老毛病了，不碍事。少爷，你这次回来一定要劝劝老夫人，配合医生治疗，好好吃药，她最听你的话了。”

苏易枫说：“张姐，我会劝奶奶的，这些天多亏了你在，受累了，谢谢。”

张姐腼腆地笑着说：“少爷，你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再说，这么多年我一直陪在老夫人身边，她对我照顾有加，我这辈子无以回报。”

申筱文看着张姐小小瘦瘦的身板，白净的脸庞上早已留下了沧桑和岁月的痕迹。张姐对奶奶的忠诚和照顾，让她动容，这种情感在当今社会真得难能可贵了。两人跟随张姐来到奶奶居住的卧室，他们刚走到卧室门口，听见房内传来奶奶的声音。“张姐，你又跑哪里去了，阿琴找不到我的手镯了，我的翡翠手镯……”张姐双手小心拿着名贵精致的花瓶，推开门走进去，笑着说：“老夫人，我这就帮你拿翡翠手镯。您看今天的玉兰花开得多美，我到花园里摘了几支放到您的卧室。”

老夫人满意地看了眼花瓶里的玉兰花，说：“你在门外跟谁说话呢？”

张姐喜笑颜开地说：“老夫人，您猜是谁？来，我帮您更衣。”

苏老太太目光一凝，苍老的面容上绽放出笑容，惊喜地问：“是易枫回来了吗？”

张姐答：“是啊，少爷回来看您了。”

苏老太太脸上笑成了一朵胖菊花，随即又落下泪来，激动地说：“快，快给我更衣。我要穿那件墨绿色的锦缎长衫，我孙子说我穿这件衣服最好看。”

张姐语气轻快地说：“好咧，您别着急，老夫人，我这就去拿。”

苏老太太平时最注重自己的仪表，即使在神智不太清醒的情况下，她也不忘梳妆打扮自己，时刻注意自己的仪表仪态，爱美是她心里与生俱来的坚持。苏老太太穿好衣服，让张姐给她梳妆打扮完毕后，让张姐赶紧招呼苏易枫进来。在梳妆时，张姐软言细语地告诉她，申筱文和苏易枫一起过来看望她。苏老太太愣怔了片刻儿，随即叹了口气，心下了然。张姐也是聪明人，从苏老太太的一声叹息里听出了无奈。张姐走到门外，召唤苏易枫和申筱文进来给苏老夫人请安。在走进房门的前一刻儿，苏易枫义无反顾地握紧了申筱文的手，转头看她，四目相对，抿唇而笑，所有的爱意和信任不言而喻。苏老太太看见孙子苏易枫的那一刻儿，眼睛一阵刺痛热泪差点夺眶而出。她搭在靠椅把手上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听到孙子熟悉的声音，一声声叫她奶奶。她偏过头去，赌气地不回应，苍老的面容上写满了倔强和悲伤。苏易枫走到奶奶面前，屈膝蹲在奶奶身边，用自己的大手盖在了奶奶的手上，饶是保养得很好，八十多岁老人的手依然是苍老饱经沧桑的，写满了岁月的痕迹。“奶奶，孙儿来看您了。”

苏易枫握紧奶奶的手，仰头望着自己的奶奶。苏老太太或许是太过激动，剧烈地咳嗽了几声。苏易枫赶紧站起来，弯着腰给奶奶轻轻捶着背。苏老太太拨拉开苏易枫的手，愠怒地说：“外面的世界多好，你还回来干什么，反正你是不想要这个家了。”

“奶奶！”

苏易枫毕恭毕敬地说：“孙儿不敢，即使我不回来，孙儿也时刻牵挂着奶奶，不敢有一刻儿忘记。惹奶奶生气，都是孙儿的错。”

苏易枫说完，郑重地双膝跪地给奶奶磕头。他满心愧疚，看见奶奶的精气神确实大不如前，腿脚也不方便了。在他童年的记忆力，奶奶永远像一缕最温暖的阳光照耀着他，她老人家的手有力而温暖，笑容淡淡如月光，美丽端庄，宁静祥和。而今，奶奶真得老了。前段时间，他知道奶奶最想念的人就是他这个孙子，可他却在跟她怄气，只想着远离这个生他养他却让他无比讨厌的家，无形之中伤害了他最爱的奶奶。苏老太太微微垂眸，瞥了眼一直跪在地上的苏易枫，深深地叹了口气，心头早已软了下来，抬手温柔地拍拍苏易枫宽阔的肩膀，说：“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