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到。但从始至终，贺长风眼底不见半分压力，有的只是那标志性的泰然自若。“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沐化情望着前方，口中淡淡吐出一句。霎时间，可怕威势自四面八方而来，将贺长风笼罩。“呵！”

可贺长风，却只是一声轻笑。“那请前辈给我一个，杀我的理由。”

“那可就多了。”

沐化情扫了贺长风一眼，眼底，暗藏凶意，仿佛随时都会出手，镇杀对方。但贺长风，依旧云淡风轻的笑着。“你是魔族，大荒境内，魔族人人得以诛之，天狐族作为圣族，更是不得纵容魔族存在。”

“谁说我是魔，魔是方尘，是那赵羽。”

沐化情目光一凝。“那只是他们那样认定而已。”

“无论是不是真的，只要是天下人所认定的，那就一定是事实。”

沐化情闻声，不语，深吸了一口气。过了片刻，才微微颔首，继续道：“你故意挑起西北两域的事端，将天狐族置身于危难境地。”

“可我要是没记错的话，那天狼狈而逃的可不是天狐族，而是圣虎灵族和夔牛族。”

贺长风开口说道。“天狐族的族人比大荒任何一族都要稀少，一旦开战，是胜是败，损失都是天狐族无法接受的。”

“而且天狐族为什么会为你开战？”

沐化情看向贺长风，冷声问道。贺长风淡淡一笑，毫无思索。“因为夔牛族和圣虎灵族一定不会战。”

“你怎么这么笃定？”

沐化情问道。“因为他们和前辈一样，承受不了任何损失。”

大荒圣族，每一个族人，都拥有纯正血脉，只是血脉在族内高低贵贱的区别。这正是大荒妖族实力一直强大的原因，一旦开战，便是为血亲而战，如何不强？但也正是如此，圣族之内，举目为亲，死一个，都无法接受。所以圣族一定会避免任何大的事端。能赢，那就以席卷之势，以最小的代价去赢。可一旦胜负两面平衡，那他们一定会谨小慎微，畏手畏脚。“贺长风，暗裔族为什么会帮你？”

沐化情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个一直都很好奇的问题。那种时候，暗裔族一旦站在该站的位置上，难堪的都是天狐族和赤羽族。面对举父族，大荒必定是一致对外。暗裔族怎么可能和他们站在一起？自然不可能是因为天狐族和赤羽族，只有可能是因为贺长风。“我很想回答前辈，但我也不知道答案，如何回答。”

贺长风苦笑。见状，沐化情心中微凝。她不知道贺长风所言是真是假，但至少看出，对方是不想说了。可贺长风是真的不知道。他和暗裔族从未有过任何来往，若不是因为这次天鹏现世，他甚至连见暗裔族的机会都没有。更是想不明白，暗裔族为自己出手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他能想到的之后，出手是为了利益。自己身上说不定有什么东西，是暗裔族所需要的。但是什么？贺长风百思不得其解。正是如此，贺长风也懒得再去想这件事。无论是为什么，暗裔族为自己出手，那自己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体会一下狐假虎威的感觉。“那你说，现在天狐族该怎么做？”

沐化情继续问道。贺长风当然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这是一个机会。如今西北两域已经开始风云暗涌，对于天狐族来说，是一个天大的机会，只要能抓住。与北域三足鼎立局势不同，偌大西域，只有天狐族和夔牛族两大圣族，即便平时关系紧张，却也没有因为任何事而爆发过冲突。但现在情况不同，已经不是明争暗斗，而是赤裸裸的敌对。只要能把握好这次机会，天狐族势力将再次扩大。“大肆侵入，让夔牛族步步后退，直到退无可退。”

贺长风此言，让沐化情瞳孔微颤，但兴趣盎然。因为刚好，二人想法不谋而同。“夔牛族天生蛮横，性情暴烈，天狐族要是出手，他们怎么可能视作不见，怎么可能不作回应？”

“而且北域还有圣虎灵族，圣虎灵族靠近西北两域交界，这一次二族又站在同一战线，一旦夔牛族有难，圣虎灵族怎么可能坐视不管？”

“数百万里地界，对于圣虎灵族的强者来说，不过是一日就能跨越过的地界，可一日时间，我们能做什么？”

“圣虎灵族不会出手，绝不会。”

贺长风笃定道。沐化情黛眉一皱，不知贺长风自信从何而来。“圣虎灵族只是骑虎难下，碍于情面，不得不杀我，而且这次暗裔族也横插了一手，他们绝不敢冒险，一旦出手，而且处于式微，他们在北域的势力，就会被赤羽族一点点蚕食。”

“他们可是同一战线，怎么可能不出手？”

沐化情还是不明白。“圣虎灵族少的只是一个台阶，我会给他们这个台阶，放心前辈。”

看到贺长风那透着自信的微笑，沐化情很难生出半分怀疑，仿佛对方所说，便是真理。要是对方真能让圣虎灵族保持沉默，那天狐族，可就处于绝对的优势。赤羽族，暗裔族，再加上天狐族本族实力。天狐族这时候再出手，必能将夔牛族逼得不断退让，直到退无可退。那时候，夔牛族也绝不会出手，而是派人求和。“要是前辈还不放心，圣虎灵族那边处理好后，面对夔牛族，第一次的出手，还需要一个代表率队，我愿充当。”

闻声，沐化情抬眼看向对方，沉默许久之后，不禁一笑。“贺长风，你是真不给我任何杀你的机会。”

贺长风一脸泰然，轻笑了一声。“我们都知道，前辈一定不会杀我。”

“哦？为什么？”

沐化情有些好奇，问道。“因为前辈需要我，而天狐族，更需要我。”

沐化情神色一沉，彻底沉默。望着对方，内心有些凝重。她对贺长风有了全新的认识。这小子，拥有着和年龄不符的老道和可怕，甚至连沐化情这个活了几千年的老怪物，也第一次感觉到了棘手。当初她的想法，只是想控制对方，让这头真龙，成为天狐族的宠物。可现在看来，天狐族真的能做到吗？何德何能？天狐族如何能做到！对方根本不像一头龙。真龙性傲，目中无人。可对方谦逊，沉着冷静。真龙好淫，对方夺舍有度。真龙实力可怕，这点对方倒是满足，而且心性更是可怕！对方没有真龙的缺点，却拥有真龙所没有的优点。看着眼前，北域来的小子，沐化情心中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大荒局势将要改变。再不是西北两域的暗流涌动。而是彻底改变。只是因为眼前这小子。只要此刻，她能动手杀了对方，那一切都可终止。彻底杜绝，一尊魔头的崛起。但她会动手吗？贺长风那句话说的很对。自己一定不会杀了他。自己需要他，天狐族也需要。“这是一场豪赌，为了你，天狐族可能要赌上族运，赌上存亡！”

沐化情神色之中多了几分严肃，一字一句，沉声说道。贺长风云淡风轻的笑了笑，道：“正好，我还没输过。”

沐化情唇间露出笑意，点了点头。见此，贺长风清楚，这场拷问，结束了。“天狐族圣地内，任何岛屿，任你挑选，任何修炼资源，任何功法神通，只要你需要，无需禀报，可随意取用。”

“贺长风，方尘有的，你都会有，而且只会比他有的更多，他没有的，只要是天狐族能给的，一定会给，只要你需要！”

贺长风微微一笑，双手抱拳，微微颔首。“多谢前辈了。”

沐化情还继续说道：“我曾经答应过你一件事，现在依旧有效，天狐族绝不会限制你的自由，大荒四域，任你遨游，我们会做的，只是给你提供庇护，但等你拥有足够实力之后，也别忘了，回头庇护天狐族。”

“长风如何能忘。”

沐化情满意的点了点头。“你且下去休息，等到明日，我会在祖妖殿为你接风洗尘，天狐族所有长老，都会记住你的脸，从今以后，你在天狐族内，畅通无阻！”

“多谢前辈。”

贺长风抱拳回应，不再停留，就要离去。可才刚刚转身，沐化情的声音再次传来。“你的习惯，要改一改了。”

“嗯？”

贺长风有些不解，看向对方。“那是人族的习惯，在大荒，我们不这样。”

贺长风这才想起自己习惯的抱拳礼。的确，来到大荒之后，从未在其他人身上看到过。有了沐化情的提醒，他才想起自己这习惯的尴尬之处。只要在外人面前行过一次，那对方就会肯定，自己是大荒之外来的，再如何隐藏身份都没用。不免得，贺长风想到了那位面之门外的事。自己下意识对着暗裔族古画天和赤羽族司空正抱拳道谢，那时候，他们不已经知道自己身份了吗？苦笑一声后，贺长风向沐化情道了一声谢，这才离开。随着贺长风走出圣殿，圣殿巨门缓缓关闭，厚重气息再次将这圣殿之内笼罩。沐化情收回视线，正要回头，一道空灵，却透着可怕威压的声音，却在圣殿之内响起。“化情，你不再与其他人商议一番？”

“我想这种事，我还是有独自做决定的权利。”

沐化情抬头，面前金台之上，一尊强大虚影出现，九尾交织，仙威冲天。“无礼！”

“此事关系到天狐族存亡，你怎么能独自决定？”

左侧金台，又一尊仙狐巨影浮现，背后八尾，微微摇曳可怕气息叠加，此地法则仿佛都要被重新书写。“那头小龙已经不受控制，要不了多久，便会彻底失去掌控！”

又一尊仙狐。几道气息同时乍现。九座金台之上，五尊巨影出现。仙威弥漫，如同有天神梵音化作实质，空间甚至隐隐开始扭曲。“沐化情，你的处理，和吾等本意不同，天狐族是要豢养那头小龙，而不是变成他的后宫，让他在天狐族谋得无穷好处，却连结果都无法掌控，若是等他未来成长起来，更变本加厉，又当如何？”

“沐化情，你的位置，或该让别人来坐了。”

面对五道强大仙影，沐化情脸上，却不见半分压力。“取代我？”

“天狐族内，何人敢取代我？”

“沐化情，你过分了！”

一道仙影，突然暴喝。可怕威势席卷开来，八尾仙狐杀伐而出。可面对此等举动，沐化情只是微微抬手，一枚铜镜，出现在她手中。仙威大作，神圣光辉降临，直接将那头仙狐吞噬。“混账！”

暴喝在圣殿内回响。“各位族老居于仙地数万年，早忘了人间疾苦，你们早习惯用几尊虚影，远程号令族人，却从未考虑过族人之苦！”

“你...”“要取代我？”

“等各位族人真身降临大荒之时，化情只会退去。”

“但若族老们无法庇护天狐族，那化情作为大姥姥，自然要为孩子们考虑。”

“他说得对，天狐族的确需要他。”

话音落下，沐化情径直走出，再不停留。道道仙影，神情大怒，却无计可施。他们的投影，还无法在这圣殿之中，战胜沐化情。“化情！”

就在此时。最前方那金台的九尾仙狐开口了。沐化情这才停下脚步，侧首倾听。“吾等的时间不多了。”

“我知道。”

沐化情淡道。“所以吾希望，你能证明吾等错了！”

“什么？！”

“妖祖，您...”另外四尊八尾仙狐听到这话，纷纷面露震撼，转头看向那尊九尾仙狐。堂堂妖祖，竟对这族内小辈，妥协了？“妖祖放心，化情会的！”

沐化情淡淡回应，转过头，径直离开。随着她离开圣殿。圣殿之内，仙威渐渐消散。那五尊仙狐，也化作璀璨斑驳的仙光，消逝于此地。圣殿之中，重归平静。那些传说中的可怕存在，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但这圣殿，却是作为纪念她们的存在，亘古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