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决战了。他抬手抹了一下脸上的雨水，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亲卫。“怕吗？”

“怕个逑？从造反那天起，俺就不知道啥叫做怕！”

赵端恰到好处地喊了一声。答失里笑了一下，脸上的刀疤开始上下蠕动。“咱蒙古人没有怂包，跟他们干就完了！”

“对，跟他们干！”

“干死他们！”

一众亲军大声叫喊起来。朱国瑞看着他们，大笑了起来。脸上虽然都是笑意，他的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了出来，跟脸上的雨水混在一起。他突然跳上垛口，冲着城上的将士高声喊道：“弟兄们，为了天下百姓……死战！”

“战、战、战！”

所有将士疯狂地挥舞起兵刃。“来吧，让爷爷称称你们到底有几斤几两！”

茅成示威似地向城下晃动着长茅。“瞎嚷嚷什么？省点劲，一会儿杀鞑子吧。”

肩头裹着绷带的仇成不屑地掏了掏耳朵……濮英捧着刀躲在城墙后面，身体不住地颤抖。但他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经过这几天的观察，他确认破虏军是百姓的队伍。他愿意用自己的一腔热血替百姓拼出一条生路。仇成伸脚踹了他一下，“小子，一会儿跟着点俺。论打仗，你还嫩嘞。”

濮英重重地点点头，警惕地观察着城下的动静。“都精神点，官狗子上来了！”

过了一会儿，远处的赵德胜连踢带打地将在地上休息的士卒都轰了起来。看着成千上万的元兵，濮英觉得有点眼晕。接连几天的攻城，元军从来没有出动过这么多的人马。看来今天对方是想决一死战。令城上之人没有想到的是，脱成光膀子的老星不喇并没有攻城，而是带着手下对着城头大喊起来。“城上的人听着，卫王有旨。只要你们肯开城投降，他定会保全你们的安全！”

日来滴！蒙古人怎么玩起攻心战来了？朱国瑞好奇地探头向下观看。“朱元帅，只要你肯投降，朝廷会加封你为太尉。与其当贼，不如出城享受荣华富贵！”

不得不说，老星不喇在执行福寿的命令上一点都没有打折扣。一番话说得城上的守军骚动起来。说实话，要有活命的希望，还真有不少士卒想出城投降。只是守城战与野战不同。野战打败了，还能转身就跑。守城战要是败了，只怕全城军民都得遭殃。如今听说投降可以活命，不由得让部分士卒产生了动摇。其中最明显的就是赵德胜手下的俘虏兵。他们觉得自己也曾经是官军，没准在说明身份后还能得到优待。朱国瑞觉得有点后悔。他应该把李满星带在身边。凭着他那张可以把死人说活的嘴，肯定能迅速安抚好军心。“别听他们瞎说！”

正在众人交头接耳之时，一名头部受伤的士卒跳到垛口上。“俺就是从徐州逃出来的。去年，官狗子打徐州时，也曾经这么跟城内的百姓说过。可等他们攻进城池，他们……他们……”他突然蹲在城墙上抱头痛哭。“俺也是从徐州逃出来的。俺全家都被官军杀了。整个徐州总共也没能逃出几个。俺是躲在死人堆里装了几天死，才趁乱逃出来的。”

另一名徐州口音的士卒也跳上了垛口。正在众人犹疑之时，濮英突然站了起来。“俺是刚从对面投过来的。俺觉得咱们是在为天下百姓拼命。你们咋想，俺不管。但俺愿意跟和州同生共死！”

“日来滴！一个新人都不怕，咱们有什么可怕的？”

“对，俺们宁死不降！”

几个士卒在人群中喊了起来。“我和夫君也会宁死不降！”

一个女声响起，众人不约而同地向楼梯口看去。满身戎装的郭莲儿在谢金环和谢银环的陪同下，出现在城墙之上。在她的身后，朱文英和朱文谦各攥着一把小号的钢刀，雄赳赳气昂昂地站在那里。一脸焦急地郭山甫正领着一群青壮匆匆登城。“夫君从来没有想过要享受什么荣华富贵。从起兵之时起，他就只想着为穷苦百姓打出个太平盛世。我不会像李长史他们那样讲什么大道理。但我知道，要推翻大元总会有人流血。今天，我带着两位妹妹来跟你们并肩作战。如果需要流血，我们在所不辞！”

谢金环举起手中的长枪，“也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巾帼不让须眉！”

我的活祖宗唉！看着眼前的三位女子，朱国瑞和郭英同时一咧嘴。可现在他们什么也不能说，总不能让自己的老婆回去，让弟兄留下来送命吧。朱国瑞一把揪过赵端，恶狠狠地说道：“你带着三十名亲卫，手枪队也归你指挥，把她们姐几个看好了。要是任何一个出了事，你就别回来了！”

“放心吧，老大！”

赵端赶紧带着三十几名亲卫冲了过去。三个女人的到来，彻底激起了城上将士的斗志。什么大道理也比不上主母亲自登城与他们并肩作战。不怕主公不爱听，在这种情况下，他都没有主母有煽动力。“保护主母！”

人群中，不知谁高喊了一声。“保护主母！”

千言万语瞬间化为同一句话，所有士卒都开始振臂高呼。啥玩意？城下的老星不喇听得一头雾水。投不投降跟特娘的主母有什么关系？可惜从他所在的角度，根本看不到城上的情景，压根就不知道城上发生了什么。等城上喊完，无数破虏军士卒从城墙上探出头，冲着他们大喊道：“死鞑子，快来吧。爷爷等着你们来送死！”

巨大的喊声传到了在后面督阵的汪罕耳中。他轻蔑地一笑，暗自嘲讽福寿的迂腐。在战阵之上，还是刀枪最有说服力。“攻城！”

右手前伸，他果断地下达了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