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个身影突然踉跄着出现在凌笑雪身前。细小的针没入体内,那道身影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便倒在地上。陆天涯猛地蹬在地上,青石板都陷下去了一大块,这才险而又险地止住了身形。气势到了凌笑雪身前便化作一阵微风,自然的分向两旁。“雷侯宇……”凌笑雪吃惊地看着倒在地上的身影,心底有些异样。万万没想到最后他会冲出来,挡下那根针。燕秋寒向陆天涯投来愧疚的眼神,刚才他就在一旁,却依旧没能及时冲过来,陆天涯摇头表示不关他的事。雷侯宇倒在地上,原本俊逸的脸庞被咳出的污血染得面目全非,强自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仰面道:“我本想借你的手自斩,斩断情丝,斩却执念,没想到……,吓到你了。”
一旁的雷府家奴硬着头皮过来,扶起雷侯宇和洛长天。在雷侯宇的示意下,家奴扶着二人准备离开离开。“再见”雷侯宇低声自语道。再见,我曾爱过的人……“……”凌笑雪默然。洛长天转过身来,冲陆天涯道“阁下是何师门,还请好自为之。”
陆天涯怒极,他看在雷侯宇救了凌笑雪的份上饶这老小子一命,他还自以为是了,反以为他是怕了雷府的势力。“四方阁……”陆天涯掷地有声地道。“阁下莫要太过张狂,四方阁也不能欺我雷府子弟。”
洛长天打断陆天涯道。横目怒视雷侯宇,后者刚才试图阻止他。“战堂,无涯。”
陆天涯继续道,冲着洛长天和善地微笑,目光饱含深意。“恭候……”洛长天骇然,双目凝滞,低下了头颅,看不清表情。伤势压制不住让他咳血不已。“长天改日亲自上门谢罪。”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洛长天居然挣扎着冲陆天涯跪下,胸口撕裂的痛传来,洛长天也混不在意。平常人或许只知道四方阁内高手众多,却不知道,这么一个纯武者的组织,之所以能在三大家族的统治之下成立并地位跃居其上,就连身为皇室亲戚的李家也毫无怨言,就是因为一位自称无涯的少年。传说这是一位少年人杰,年纪轻轻便已到达了超越武道宗师的地步,其力不可想象。然其每次出现,均以长袍面具示人,故不得知身份。原来是凌家的人么,看来凌府这是攀高枝了。洛长天嘴角由于疼痛而扯动“自费修为再来吧,否则后果自负。”
陆天涯寒声道。“滚吧!”
清朗的声音在长街上回荡。洛长天失神,无力的倒下,任由那些家奴将他扶走。这场闹剧就这么戏剧般地开始,戏剧般地结束,惊掉了所有人的眼睛。青石板街上一片狼藉证明着这一切的发生。众人都默然地走了,今日发生的一切太过让人震撼,锦官城三大家族之一的凌家显露出的实力,注定让整个城风云涌动。“无趣。”
陆天涯伸着懒腰道,索然无味的道。仙凡终究两别啊,陆天涯心底感叹。视线又瞟向了天边,不知,天资非凡早已入了仙宫的你,又已经走到了哪一步?……时至正午,日映苍穹。陆天涯和凌笑雪别了燕秋寒从街尽头的城门出了城。顺着小径来到了郊外。回身望去,依旧还可以看到远处一尊庞然大物矗立,他们二人便是从那里逃脱出来,人处身在这郊外,心情都要舒畅不少。这里是锦官城外的一处小村。残破的屋墙,衣着破烂的行人,颓败的泥墙旁靠着几个老者,门院内妇人修补着破损的粗布麻衣,整个村子像是迟暮的老人般,充满着落日黄昏的气息。这里曾是陆天涯生活的地方,也是锦官城隶下的平民窟。旧地重游,让陆天涯心中不免有些感触。儿时的玩伴都已各奔东西,各谋生记,这里只剩下妇女和迟暮的老人守着这个村子。再次来,只剩下似曾相识的感觉。相别近十年,再见竟无言。老人们脸上挂着安详的神情晒着太阳,有几个老者更是老当益壮,拎着宝剑对练起来;妇女们脸上挂着希冀的表情不时眺望远方,那里是儿郎们外出的方向,等他们回来了,这个村子的生活就会变得更好;几个小孩子拿着弹弓鬼鬼祟祟地溜出了家门,聚在一起商量着下午去哪里摸鱼,掏鸟窝……,他们就是这个村子的朝阳。每个人脸上那发自真心的笑容,将那迟暮的气息一扫而光,更添几分希望与生机。一别经年,故人都已不在,看到村民们都生活的还好,陆天涯不愿打破这小村的祥和,带着凌笑雪径直顺着田野小径走入小村深处。来到这里,凌笑雪也颇有些感慨。谁会想到堂堂凌家三小姐的幼年,竟是在这平民窟度过,不得不说凌父的高明,有魄力。不为其他,单是这小村里的人对生活那简单朴实的追求,真诚的态度,便值得大家族子弟在这里闲度一生,不受世俗争端所扰。小径曲折,片刻后陆天涯和凌笑雪来到了陆天涯的故居。这里在小村深处,离小村有些距离,平日里少有人来。当初陆天涯的母亲带陆天涯来到锦官城,就深居在这里。“吱……”陆天涯推开尘封已久的院门,待灰尘都扑簌扑簌地落尽后,才引着凌笑雪进去。院内一片萧条,木质的房屋早已破败,不堪风雨。陆天涯拂袖带起一阵阵风,将院内,屋里的灰尘吹散,凌笑雪远远地站在一旁观望。太阳从中天移至西山,红霞布满天空。小院内,一个少年不停地忙碌着,拂去灰尘,小心翼翼地将所有东西摆成记忆中的模样,一个面容绝色的少女静静地在一旁望着,看少年用这种方式怀念昔日的一切,单纯的像个受伤的孩子。许久,陆天涯才整理完,整个院子又见几分颜色。“一切都没变啊”陆天涯轻声的呢喃。像个孩子似的笑了。久久地伫立在院内,陷入了回忆。“其实我没必要来的,该带走的都在我心里,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眷念。”
陆天涯叹道,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来缓解心情的压抑。“总是要来的,都快走了,说什么也要回来看看。这一走,不知要何时才会回来了。”
凌笑雪道。“什么要走了?”
陆天涯故作不知。“你先是一战立威,又凭借名号吓得洛长天跪下认错,凌家与你攀上联系,就相当于有四方阁撑腰;自你七岁时,落雨被仙门接走,你就随我去了凌府,一直苦修,今天破天荒的跑回来看看,你觉得这正常么,这里你可没留下什么东西没带走。”
凌笑雪字字珠玑。“果然还是瞒不过你。”
陆天涯苦笑,转而又豪气干云地道“我有预感,近日我必将突破,到时候就可以在世俗中游历,求仙访道,甚至,揍莫叔一顿。”
“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凌笑雪的声音充满了怒意。“今晚!”
陆天涯飞快地说,“今晚看烟火的时候,正好是我生辰,我打算看完了再走。”
“看完烟火就走?”
凌笑雪寒声问。“不,总是要交待一番,了无牵挂的走。”
陆天涯道“今晚也是落雨的生辰。”
“好了,别生气了,我这不是准备告诉你的么。”
陆天涯安慰到。要是让人知道他们奉若神女的凌家仙子居然被人惹生气了,估计全城的人都会来找陆天涯拼命。“何必再告诉我,你何不一走了之!”
凌笑雪寒声道,一枚玉玦扔向陆天涯转身出了院门。陆天涯苦笑着摸了摸鼻子。追着凌笑雪出了小院。出了院门,哪里还有凌笑雪的身影。转过身来,陆天涯深深地凝视着眼前的小院,试图将眼前的小院深深地刻入脑海。一团熊熊的烈火将小院点燃,风干的房木一遇到火便燃烧起来,火势熊熊。陆天涯就这么注视着,良久。夕阳下,陆天涯缓缓转身,去寻找凌笑雪。残阳如血,将他的影子拉长,绵伸到很远的地方。身后是熊熊的烈火,默默地为他送行。带上了一切,再放下羁绊,或许就再无牵挂。顺着小屋后的小径,陆天涯来到一处山坡,从这里可以眺望到远处的锦官城,和俯视下方的烈火熊熊的小院。凌笑雪抱膝坐在草地上,靠着一青石,望着下方的小院。晚风吹过,凌笑雪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陆天涯笑着走到凌笑雪后,将衣衫脱下,为凌笑雪披上,然后在一旁坐下。凌笑雪把头别向一侧,并未理睬,只是将盖在身上的衣服拉紧。“谢谢你的礼物。”
陆天涯冲凌笑雪扬了扬手中的倦夜,上面系着一块麒麟玉玦。倦夜散发出淡淡的朦胧的光芒,就像是天边的星辰,但那光芒怎么看都有些倦倦然的样子,也难怪陆天涯叫它倦夜。倦夜的光芒笼罩着玉玦,两相映衬,显得格外缥缈。凌笑雪不语。陆天涯讪讪地收回倦夜,苦着脸道:“笑雪,你到底要怎么才肯原谅我?”
“……”凌笑雪冷眼瞥了一眼陆天涯,又转过头,注视着下方的小院,那里也有她的回忆。陆天涯无奈,索性和凌笑雪并肩坐着,背靠青石,注视下方。昔年那也是他和落雨一起生活的地方,现在都就这么随风散了。自落日西垂,至月上寒枝,二人就这么一直一直静静地坐着。远处锦官城内燃起了烟火,绚烂的烟火冲上天穹,绽放出迷人的刹那,瞬间便消逝。繁华留不住,转瞬桑田变。但毕竟曾经极尽繁华,笙歌一曲,一生且笑看。悠长的箫声响起,似在缅怀回不去的童年,和那昔时美好的回忆。天边微云孤月,长街烟火繁,清箫婉转着应和繁华的戏,叹一场凋零的意。陆天涯逐渐陷入了回忆。苍穹似墨,月映霓裳。绚烂的烟火,在这个城市倾谢了一日的繁华过后,在夜空中绽放。入冬的星空,星辰闪耀,没有半点云彩,显得格外明亮。一朵朵繁花冲上夜空,绽放,凋谢。锦官城外。流萤成群结队地在草絮间闪耀,天上的月亮高高的悬挂着。两个孩童并肩躺在草地上的一块青石上,男孩有六七岁的模样,眼眸漆黑似墨,显得格外的明亮,一如头顶上的夜空。女孩明显是妹妹,只有四五岁的样子,紧靠在哥哥的身边,蜷缩着小身子,枕在哥哥的手臂上,脸上满是依恋的神色。兄妹俩穿着破旧的衣服,上面有几处粗陋的缝补过的痕迹。哥哥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单衣,妹妹的身上则盖着一件比自己身体更大的粗布麻衣。夜风吹凉,自己体质好,但不能凉到了他的妹妹,那是比这个世界还珍贵的财富。夜空的美景引人入胜。哥哥侧过头问:“妹妹,这场烟火漂亮么?”
“恩!”
女孩在哥哥怀里点头。“那你要每天都开开心心的,知道吗,等你长大了,哥带你去看最漂亮的烟火。”
哥哥轻声许诺。“恩,哥哥也是。今天是全城的人都在为我们庆祝生辰呢。”
妹妹抬起头,轻声软语。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十分纯净,在哥哥眼中,那胜过这场盛世烟火。“恩”哥哥将下巴抵押妹妹肩头,脸上满是怜惜。一朵朵繁花升起,绽放。映亮了女孩的脸,那是一张瓷娃娃般精致的脸,却有几分病态的白,更添几分柔弱的气质。青石一侧,顺着山坡向下是一间简陋的小屋,隔着山石与草絮看去,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几个人影攒动。片刻后,少年头后方就传来人的声音:“你们两兄妹来得挺早嘛。”
“凌笑!”
听到声音,男孩高兴地从青石上坐起。“二黑,书呆子!大家终于来了。”
只见他的身后早已站了几个少年。女孩也跟着坐起来,披着哥哥的衣服,小身子不住地往哥哥的怀里钻,似乎片刻也不愿和哥哥分开。当先的的是一个十岁左右俊美的少年,迎着夜风负手而立,颇有几分飘然之慨,刚才正是他在说话。他的身后跟着两个稍小一些的小孩。一个白衣白面,像个书生,叫书呆子;一个黑的跟锅底灰似的,叫二黑。两个人站在俊美少年身后,竟然有种莫名的和谐性。“主上,我等前来庆贺。”
书呆子拽文道。后面的五六个少年跟着一起摇头晃脑的高声齐喝。“一群马屁精。”
少年骂道。“小不点,这个是少爷的胞妹穿不了的,给你吧。”
凌笑伸出负在背后的双手,手中拿着一条洗得泛白的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