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歌的直觉向来灵敏,再加上从京城到京郊的一路平静,她自然能够猜到是有人在背后助她。夜色茫茫,穿过眼前那片竹林,就到了去北疆的岔路,女人停下步伐,下意识向来时的方向看。黑暗之中,一切风平浪静,楚云歌轻轻抿唇,冲着空气说道:“不必藏了,出来吧。”
此话一出,有什么东西动了动,她耐心的等待着,不多时,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从黑暗中出来。“长姐。”
男人声音传来,楚云歌顿了顿,这才确定来人的身份。“清夜,你怎么……”“是父亲让我护送你出城。”
“父亲?”
楚云歌有些诧异,用手指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原来父亲是知道的。”
一阵凉风吹过,陌生的情绪涌上心头,她抽了抽鼻子,深深吸了口气。还记得那年把楚清夜带回王府,他还是个少年郎君,眨眼间,就已经和夜璟辰一般高了。她抬头,同男人对上目光,声音中有几分离别之意。“此去一行,前路凶险,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来,母亲身体有恙,父亲年事已高,清夜,他们二人,还拜托你照顾。”
要说起来,她也算是个大逆不道的不孝女,丞相处处为她打算,丞相夫人更是将她视若珍宝,如今她却要因为一个男人远赴北疆。可是……她不能抛下夜璟辰不管。楚清夜轻轻点头,神色认真严肃。他缓慢而坚定的从衣袖里掏出了什么东西,大步走到楚云歌的身边,就这样猝不及防的跪下。“你……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楚云歌下意识后退,口中轻呼出神。男人没有起身,将双手呈起,一把精致又漂亮的匕首就那样安静的躺着。他抽一口气:“这是我八岁时,王爷送我的礼物,他告诉我,希望有一天,我能够亲手将匕首拔出,学会自己做一番事业,现如今,我将这匕首交给长姐,望长姐一定珍重自身,能够将王爷带京城。”
楚清夜对夜璟辰和楚云歌的感情是复杂的,若是没有他们,他就不会有现如今的身份和地位。他可能会死在流放的路上,或是被人凌辱,殴打至死。可是他也明白,他想要为自己的母妃和家族报仇,也只能依靠二人。这样一种想要利用却又想要报恩的心情让他终日纠结,始终不能走出封锁住自己的那片天地。可夜璟辰出事的消息一传出,他迅速认清了自己的内心,比起让老皇帝死,他更希望夜璟辰能够活着。“京城中的一切事项,我会协助父亲看好,长姐,不必担忧。”
此时此刻,楚云歌心底有什么东西被狠狠触动,她知道,如今的楚清夜才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大人,如今的他,才是一个成熟的青年人。她有些欣慰的笑了,将匕首从他手上接过,眨了眨眼睛。“放心,我和夜璟辰还要看你娶妻生子,就算爬着回来,我们也会活着。”
她向来不是喜欢流眼泪的人,所以说完话,就直接大步朝着岔路的方向离开,走出好远之后,确定楚清夜看不清她的表情之时,才伸出手朝他挥了挥。………越向北走,土地就越发贫瘠,人们的生活水平也会越来越差。这一路上不止是缺水,缺的更是粮食和药材,天气越来越干,沿路可见饿死渴死的尸体,十分骇人。楚云歌戴着帽子,皱着眉蹲到路边一个小孩的身旁,伸出手来给她捏了捏脉搏。确定是得了热症后,她从身上掏出一颗药丸,直接塞进了小孩的口中。周围人见状,蜂拥而至,口中叫着喊着,希望她也能救助自己。慌乱之中,她被人拽掉了一部分行李,就在她皱眉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身体突然被一只大手控制着向后。方才还在吵嚷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人一般,四散离开。楚云歌下意识回头,眼前这张脸实在太过熟悉,她愣了许久,才有些迟疑的说道:“宋……宋凡之?”
上一次见到宋凡之,还是在贺州,转眼间这么久过去,男人脸上的伤疤似乎淡了不少,整个人的气质也更加的沉稳。宋凡之轻轻一笑,仿佛并不意外楚云歌会出现在这里似的,他从地上帮女人将包袱给捡了起来,用手拍了拍,轻轻出声。“王妃似乎很惊讶。”
楚云歌愣了。“你不是在贺州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那群人……那群人为什么会怕你?”
贺州距离此处有上千里的距离,宋凡之现如今是宋家家主,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和相当高的地位,怎么会跑到这里来。而且那群人,为什么一看到他就跑?宋凡之笑而不语,抬头朝着天空看了一眼,询问道:“王妃可是要去北疆?”
楚云歌没有应声,她歪了歪头,用审视的目光看着眼前的男人。“正好我也去北疆,王妃可愿意与我同路?”
这话更让女人怀疑,楚云歌抓了抓自己的东西,反问道:“你去北疆做什么?”
“有事。”
短短两个字,就试图把她给打发了?楚云歌哼哼一声,皮笑肉不笑,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扭头和男人对视。“宋公子,你知道也楚云歌一向不喜欢和不诚实的人往来,你想同我一起去北疆,却又不告诉我你为何要去北疆,我怎敢就这样跟着你一同前去?”
“我们还是各自走各自的,倘若能在北疆遇到,届时我定请宋公子喝酒。”
她十分豪气的说完,拱手后,扬长离去,宋凡之还停在原处,看着女子越来越远的身影,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跟随他的小厮有些疑惑,用手挠了挠头后,小声问道:“公子,王妃不愿意同我们一起前行,这该如何是好呀?”
宋凡之云淡风轻,没有半点着急意味,他侧过头,角落里正在偷看的几个人四散逃开。“无妨,还有机会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