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夫人的那张脸近在咫尺,面上全是担忧和紧张,见她醒来,眼里已经挤出几滴泪花。“云歌,是不是做噩梦了,母亲在这,别怕,别怕啊……”楚云歌深吸口气,她轻轻咳嗽几声,伸出手来拍了拍中年女人的手背。“母亲,我……我没事,我刚才,只是做梦了。”
丞相夫人也不说话,轻轻抿唇,用手帕擦着眼角。“昨日就不该让你去什么法场,你一个女儿家,去那种地方做什么?三皇子死有余辜,死了还要害得你生一场大病!”
“云歌,我的云歌……你若是出什么事,母亲也不独活啊……”看着丞相夫人这幅悲愤交加的模样,楚云歌心底好像有什么东西被触动,她抿着唇。“母亲说的什么话,云歌还要陪着母亲长命百岁呢,不过是昨天穿的单薄,又吹了些风,所以受了风寒,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轻声哄着,丞相夫人的哭泣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终于停下。楚云歌这才松一口气,她回想起自己方才做的梦,一切的一切,历历在目。回想起丞相夫人刚才说的话,她侧头,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母亲,我方才说什么梦话了?”
丞相夫人动作一停,胸口轻微起伏。“你好像在争辩什么……情绪有些激动,说着,明明是我救了你。”
听到这话,楚云歌动作彻底顿住。明明是我救了你……她救了谁?梦境里那个在屋檐下,有些像沈越的男人?不对……不对劲……她轻轻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深吸口气。脑子里乱糟糟的,好像马上要裂开。“云歌,再休息一会儿吧,方才太医说你……”丞相夫人给她扯了扯被子,可是说道此处,又难免想起楚云歌不容易生育的事。她抿着唇,心底一阵苦涩,最后的最后,还是选择将此事隐瞒下去。先给她好好调养身体,若是调养不好,再告诉也不迟。“说你身体虚弱,要你好好静养,可不能再马虎了。”
楚云歌无奈一笑。“母亲,我就是大夫,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听到这话,丞相夫人眼神下意识躲闪。医者不自医,云歌现在怕是还不知道她不能生育的事儿。可是……太医说她曾经中过毒,中的什么毒?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母亲,你怎么了?怎的愣住了。”
楚云歌察觉到丞相夫人的异样,下意识出声。中年女人这才回神。“没有,只是在想应该给你做些什么吃食,你这南来北往的一趟,恐怕也没有吃到什么好吃的?”
“咳咳——”楚云歌轻轻咳嗽一声,面上有些不自然。她在药仙宗时,好东西可没少吃。对了,药仙宗!“母亲,这几日事情太多,原本和我一起回京的那几个朋友现在还好吗?他们在何处?”
“一切都好,你父亲已经在京城中给他们安排了住处,说是等你开口,就把他们接过来,我等会就去同你父亲说。”
楚云歌轻轻应了一声,用脑袋靠到了丞相夫人的肩膀上。等到丞相回来时,丞相夫人已经起身,要去给她做些药膳。见楚云歌醒来,丞相的表情总算松了不少。“你同云歌说会话,我先去一趟,等会就回来。”
丞相轻轻点头,目光落到了楚云歌身上。他走到床边,轻轻坐下后,沉默了好一阵。看着自己父亲的异样,楚云歌将身体向后靠了靠,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父亲,怎么了?您是有话要说?”
“云歌……”丞相缓缓开口,似乎是在心里盘算着应该怎么说。“我听你母亲说,你这次从北疆离开后,还去了西南?西南那地方怪石嶙峋,各种有毒的野草四处横生,你……没受伤吧?”
听到这话,楚云歌心里骤然明白。丞相这是在试探呢,试探她有没有去过药仙宗,有没有见过药仙宗的人,归根结底,是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她原本打算糊弄过去的可是转念一想,锶佳不就是药仙宗的人么?还有黑球,丞相既然已经见到了他们,那心里性格已经有数,她若是再撒谎,岂不是太刻意了?沉默一阵后,她露出一个微笑。“其实我不是自愿去西南的,父亲,其实……你已经知道了吧?按理说你从前应该见过锶佳?还有黑球,你就算没见过锶佳,肯定认识黑球吧?”
她坦然的不能再坦然,说出这些时,面上甚至还带着微笑。丞相动作一停,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突然局促起来,大概是想要说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被自己给吞了回去。楚云歌知道他想说的话,不等丞相再次纠结,她就歪着脑袋说道:“父亲,你在担心什么?”
她目光看向窗外,看起来懒洋洋的。“人家都说,养育之恩大于天,这将近二十年来,您对我无微不至,我又不是傻子。”
“更何况,之前的许多事我已经不记得了,模模糊糊的,始终想不起来,一开始,我试图去追寻,去寻找,可是后来我发现,就算追寻到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过去的早已经过去,就算我记起来,恐怕也改变不了什么,还不如把当下过好。”
楚云歌伸出手,拍了拍丞相的手背,笑容晏晏。“所以,你永远是我的父亲,母亲也永远是我的母亲。”
此话一出,丞相瞬间老泪纵横。可是他并不想让自己的女儿看出自己的脆弱,只能用一只手擦着眼泪,还一边朝着旁边偏。“父亲,您哭吧,女儿就当什么都没看到。”
说着,她用一只手蒙住了自己的样子,笑嘻嘻嘻的出声。丞相又被这句话给逗笑,他十分欣慰的拍了拍楚云歌的肩膀。“好,那云歌也永远是我的女儿,日后不论发生什么,父亲都会站在你的这边。”
“那若是我……杀人放火呢?”
“那我便帮你把证据销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