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起来到前厅,新娘子的轿子已经到了。此时众人都挤在山庄门口,喜气洋洋,好不热闹。花幽清已经在轿门处,只等喜婆吩咐就接新娘子出来。“新娘子下轿了~”花幽清立即伸手将新娘子扶了出来,走近一点,沈允之发现花幽清眼圈还是有些发红,但嘴角却噙着笑,看起来幸福极了。两人手牵手过了火盆。火与人俱是刺眼的红色,沈允之忍不住就去看杜七,一抬头刚好对上他打量自己的眼光。杜七眼神深沉,似乎那眼底永远压抑了狂风暴雨,让人不敢直视。沈允之尴尬的移开眼。被心爱的人看着自己结婚,花幽清到底是满足还是绝望。“礼成——送入洞房——”喜婆的声音远远传来,沈允之回过神来。“走吧。”
杜七又抬头望了眼热闹的渡澜山庄,转身下了山。沈允之几步追上他,问道:“去哪?”
“太吵了,去山下转转,你去不去?”
沈允之咬咬唇,“那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的下了山,山庄中的声音渐渐的远了去,渡澜山因为靠南一点,所以外面并没有很厚的积雪,只有白白一层,盖在这周围连绵的山上。沈允之出来并没有穿自己的大氅,只着了一件金丝滚边的白袍,但是棉的,所以也没有觉得冷。杜七还穿着早上那间蓝衣,腰间系了一条花纹繁复的黑色腰带,更显得他英武不凡。渡澜山一带并无并无城镇,只有零星的几户人家住在山脚处,山间由于下了雪,看不见杂色,山上又有雾气缭绕,沈允之自山上下来,只觉得渡澜山直捣云霄,自己刚才所处,恍若仙境。“想不到这渡澜山这么好的风景。来的时候只顾着赶路,竟险些错过了。”
杜七环顾四周,刚才他只顾着想事情,倒是没有留意走到哪了。见周围白雪皑皑,再加上渡澜山中年不散的雾气,确实绝美。沈允之正看着他,小脸莹白,鼻子被冻的有些红,嘴唇抿在一起,一双眼睛大概是受了景色的感染,带着轻松的笑意。杜七又想起自己在那间小客栈里想着他的脸释放出来的那一夜。心底暗骂自己两声,移开了视线。那晚之后他一直在反思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竟然萌生了这样的念头,谁知翻来覆去竟想来这人一夜,唉。杜七找了一块大石头,拨去上面的薄薄的雪后又用内力烘干,两人便坐了上去。静坐了片刻……“你今天都看到了吧?”
沈允之知道他在说什么,连忙否认道:“没有没有,我说了只是迷路到那。”
杜七斜他一眼,“我都看到了。”
他当然没有看到。只是当时察觉到有人,花幽清情绪失控没留意罢了。送走花幽清后他便发现沈允之在附近,而那附近又没有其他人。若真是那武功高的,已经走了,又怎会教他发现气息。所以他当时便断定是他。果然见沈允之面色一变,沉默了一会说,“杜护法,实在是抱歉,我今天确实是无意到那,然后没管住自己偷听了几句……”“你都听到了?”
沈允之见他表情自然不像生气,便又低声说:“恩……不过你放心,你跟……跟花盟主的事情我不会说出去的。”
“恩,其实也没有什么。”
杜七点点头,声音中有些怅然。他望着这满天素色,冰天雪地里,敞开了自己的心。“我是个孤儿,从小就被养在点苍教。教中弟子众多,即便是同门,也多背地里相互欺辱。况且我练武天赋并非奇佳,只算中上之资,而因为我从小就在教中长大,所以教主待我要比旁人好上一些,所以我差不多就是最受排挤的那一个。”
沈允之没想到他会说这些,不敢打扰,只安静的听着。“花师兄是来的最晚的,他来的时候已经十四五岁了。教主也没说为什么收他,只是教他拜在了当时的左护法门下,与我同门。其实这样说,他本是我的师弟。”
杜七停顿了一会,坚毅的脸庞闪过一丝暖意。“花师兄比我大四五岁,但是他看起来又瘦又小,白白净净的,像个小丫头。再加上入门又晚,就有几个师兄设计去扒他的衣服,让他出丑。结果被我听到,气的跟他们打起来,刚好花师兄经过,还以为他们是在欺负我,就出手救了我。那时我才知道原来他武功那么好,根本不需要我多事。”
“他后来知道原委,红着脸向我道谢。当晚一个人又去把那几个师兄揍了一遍。好在左护法只教我们武功,并不管弟子之间的这些琐事,这件事也就这么过了。后来花师兄就处处帮我,时间久了,教里竟然真的没有人敢欺负我了。左护法为人向来严苛,每次授课我们都要挨一顿好打,除了花师兄。因为他太聪明了。”
沈允之听得出神,似乎真的看到了幼时的杜七跟花幽清。“花师兄待我极好,并非一朝一夕的,而是十几年如一日的,像个兄长一样,鼓励我,包容我。在我心底,他就像我至亲的亲人一样。”
杜七的声音停住,长叹了一口气又道:“可,谁知道事情竟会发展成今天这样。”
沈允之静静的望着他,“花盟主一直喜欢你?”
“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是突然有一天,什么都不一样了一样。”
杜七眉头皱在一起,他还记得那日酒后花幽清的话。就是那天,一切都变了。花幽清向来薄酒,三杯就醉,屡试不爽。所以他自己从不喝酒,整日练功学习,清心寡欲的。那日傍晚,花幽清竟然自己提了两坛酒来找他,说是有了烦心事,想喝个天昏地暗。他也没想什么,只是笑着调侃两句,便与他对饮起来。花幽清果然三杯醉,一坛酒才下去几口就双眼迷蒙的说起胡话来。杜七无奈的摇摇头,扶他回了房,谁知刚进一进去就被他蛮力的压在墙上。“师兄,你……你……”他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下文,被推开的花幽清倒是笑了,一双眸子亮的出奇的看着杜七,语气坚定的说:“小七,我喜欢你,我爱你。你感觉到了吗?”
杜七一怔,不知怎的心底竟有些委屈,这是他一直当作亲人来相信来爱的人。抿了抿唇,杜七语气生硬的说:“师兄,你喝醉了。”
花幽清笑容一凛,低声问道,“你不喜欢师兄吗?师兄长得不好看吗?”
杜七大怒,抬脚踹开门走了。再回来时左边脸已被划了一道又深又长的口子,还在往下汩汩流血,手里还拿着一把匕首,上面血迹未干。杜七咬着牙问:“还喜欢我吗?”
花幽清霎时哭了,哆哆嗦嗦的想去碰他,却被推开。后来纵使他亲自为杜七去神医谷求了药,那脸还是毁了,那么长的一道疤,从眼下一直穿到下巴。之后杜七便一直躲着花幽清,两人见面也不说话,没人知道怎么回事。再后来有人问他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杜七沉默良久不知如何开口,那人笑道:“为情所伤?”
杜七点了点头。之后江湖上便流传出了,杜护法为情所伤竟自毁容貌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