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江宸已经没有那么大的火气了，姚轻妤忽然说了一句这样的话，让他原本压抑下去的难过心情再次涌了上来。他觉得自己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是咬牙切齿的：“你护着他？”
是的，她是在护着他，只是连姚轻妤自己都没感受到。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我是护着他！”
姚轻妤长舒了一口气，注视着江宸被火焰吞噬的眼眸，“他说不知道啊！楚国和锡国向来都是遵守盟约的国家，怎会因边疆小事影响两国邦交？”
姚轻妤知道，不管是顾苍语这边还是梁昀那边，商量好要“送给”顾苍语的边疆县城都是要在梁昀拿到实权以后才兑现的，不可能是现在。顾苍语没想到，原本应该是他解释的事情，姚轻妤先站在他面前解释了，而且还是这样的义愤填膺。胸中忽然安心了许多，他平静下来，等着江宸说接下来的话。果然，江宸的火气不减反增：“轻妤，你到底是我楚国之人！”
“对，我是楚国之人，那哥哥你告诉我，单枪匹马前来锡国，就算是今日我不拦着你，锡国君立刻就能成你的刀下亡魂！那之后呢？”
她字字诛心。“那之后，锡国固然可以换一名皇帝，也许没有他有才得有能力，但我楚国边境还安生的了吗？”
她随手一甩，原本藏在袖中的袖剑就转而落到了右手之中，“你疯了。”
江宸是觉得自己疯了——他不是没见过遍地的楚国人尸首，一如幼时看到的一切……“你们快走！”
母亲的嘶喊声回荡在耳畔。看到边疆那些无辜百姓的时候，记忆与现实重叠，他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掉进了回忆的漩涡，无法自拔。为什么这些人什么都没做就要遭受这样的命运？他们明明是无辜的啊！“轻妤，我实话告诉你，我早知道顾苍语会跟你一起出来，这是我算好了的！”
“我疯了？”
江宸的眼神中已经没有了理智，他的心智，已经被记忆中勾出来的那段惨痛回忆所蒙蔽，“我是疯了！顾苍语，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调查过了，因为顾苍语是放心姚轻妤的，所以这次出来身边根本没有暗卫，这真是千载难逢的绝佳时机。剑拔弩张的气氛，一触即发。江宸缓缓抬起了手中的匕首……“哥哥，你真的不听我说完？”
姚轻妤并不想动手，保持着防守的姿势，试图改变江宸的想法。江宸却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哪会去思考那么多？江宸咬牙开口：“刀剑无眼，你让开！”
这仿佛是他眼神中的最后一丝清明。话音刚落，江宸便跳了起来，试图飞身越过姚轻妤杀向她身后的顾苍语。姚轻妤怎能让他得逞？她也飞身跳起……短兵相接，拼的便是内力——江宸被姚轻妤强大的内力震到了对面的墙上，他一声闷哼，捂住了胸口，闷闷开口：“轻妤，你真的……”姚轻妤知道他仍旧是不清醒的，看形势难以把控，不得已开口道：“哥哥，若我是锡国君，我的目标绝不是楚国边境那些老百姓，而是楚国的整个疆土！若是我走到哪里就杀到哪里，那将来真的打赢了仗，成了楚国那片土地的新主人，我这江山，能坐得安稳吗？”
其实姚轻妤是不想分析这些的——他想让顾苍语知道自己是个很合格的暗卫，甚至是千年难得一遇的暗卫，但她不想让顾苍语知道自己是有大局观的，尤其是与战争有关的大局观——毕竟自古兵权都是敏感之事。但现在，他不得不这样说。顾苍语自然也看得懂别人的脸色。眼见着江宸眼中的怒火似乎开始慢慢消除，顾苍语适时开口道，“我锡国确实无仁义之军，但也不会无故把矛头指向普通百姓。此事朕一定会去查，江公子给朕半月时间。若半月之后事情仍未水落石出，我愿自杀谢罪！”
顾苍语算不算是个身怀正气之人，姚轻妤心中也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但他说话算话这一点，就连江宸，也是不怀疑的。听到顾苍语如此说，他心中的不悦少了许多，甚至还多了几分期待——边疆的百姓们固然是可怜的，但若是他们的牺牲能换来锡国国君的死，那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半个月？顾苍语有办法查出真相，他江宸就有办法阻挠他！想到此处，他眼中的火苗消失不见。姚轻妤刚才是使了全力的，因为她知道不使出全力的话不一定能阻拦住江宸。江宸坐在墙边，手捂胸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也好。”
看他终于冷静了下来，姚轻妤走上前去伸出了手：“哥哥，我刚才没注意。”
江宸装作很不悦地瞥了她一眼，伸出手，拉住她的手。姚轻妤一使劲，江宸就已经站好了。三人六目，不论怎样气氛都是无法平和下来的。还好刚才剑拔弩张的状况已经消失不见了，姚轻妤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但江宸此次前来，还有个重要的目的，就是看看姚轻妤过得好不好。只是现在看来她过的……她怎么和顾苍语关系这么好了？江宸想，姚轻妤不懂男人，可他是懂的，顾苍语刚才看向她的眼神，分明是看自己女人的眼神，就算不是真的爱上了，也是有好感的。而姚轻妤呢？只怕她自己都不知道，不管你的内力有多么高深，人在最紧要关头都是不会思考的，所以做出的事情都是随心的。而刚才，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保护了顾苍语，而把自己当作了对手。这样的认知让江宸有些恐慌。不顾胸口的疼痛，他马上抓住了姚轻妤的胳膊，放低了声音，但是也故意让顾苍语能够听到：“轻妤，你没受什么委屈吧？”
“委屈？”
她摇摇头，“没有。”
这一次，她说的是实话，按部就班，要做的事情还能到时机，只能等。而顾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