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脚步声似乎定了一下,帘子掀开发出细微的声响,试衣间很大很宽敞,但大约是怕款式被顾客私自拍下,里面没有设全身镜。听到有人进来何栀子放弃艰难地去够那两根带子,而是低头整理裙摆,随口问道:“你们这儿有没有尺码大一点的,这里勒得慌。”
男人站在她身后循着她的话,视线落在何栀子手拉拽的胸口处,目光陡然暗下,慢慢走到她身后,笔直而修长的手指勾着飘带利落地系出一个漂亮的结。“谢谢。”
何栀子转过身,腰际却被人一手掌住,她被男人的手指抵在她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外面的店员替靳言商倒了水过来却不见了人影,走到试衣间问道:“何小姐,您穿好了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店员在试衣间外询问,何栀子眼神瞪向眼前的男人,回答道:“不用,我自己穿好了。”
“好的。”
店员虽然不明白换好了为什么迟迟不出来,也不好催她,只好在外面等着。靳言商的手依旧覆在她的腰际没有松开,何栀子挑着眉,压低声音懒懒开嗓:“你来这儿做什么?”
“巡店视察。”
靳言商垂眸看她,气定神闲地回答。何栀子扯唇,整个商业中心都是他的,横着走也无可非议。但是视察到别人的试衣间里,亏靳言商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来。他不怕被人发现,自己也不怕被人说,何栀子将头发拨到一边,退远一步大方地给他展示自己穿订婚服的样子,“怎么样,好看吗?”
靳言商松开她,逡巡的视线毫不掩饰地扫过何栀子,最后评价道:“不丑。”
就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听不见句什么好听的话,何栀子撇嘴,走出更衣间。走出来时,店员大概是听到里面的低语声,知道里面藏了男人,脸颊有些微微泛红,看起来比她还要害臊,支支吾吾道:“小姐还要继续试吗?”
“不试了,就这件吧,胸围稍微改大点。”
何栀子连看都没看一眼镜子,就将这件定下了,走去前台选定签字。“小姐,您先生既然来了,需不需要也试一下新郎服的尺寸?”
“先生?”
何栀子皱眉往身后男人的方向看了一眼,靳言商已经堂而皇之从试衣间里出来。“靳先生,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店长取了衣服回来,见到靳言商立刻迎过去。店员明显茫然了一阵,靳先生?不是穆先生吗?何栀子看出她的愕然,收回目光说道,“他不是我先生。”
她的话让店员更加凌乱,既然那位不是她先生,可是刚才他们明明还在同一间更衣室呆了那么久......他们能是什么关系?店员脑子里蹦出这个念头时极力遏制自己被震碎摇摇欲坠的三观,这是什么荒唐的事被她碰上了?可是眼前的女人神色坦荡丝毫不像是出轨的样子,她不由得感叹有钱人的生活果然比她们想象得复杂多了。何栀子从婚纱店出来,靳言商的车子在外面等着,她直接坐进副驾驶,问道:“干妈好点了?”
“回去不就知道了。”
靳母这天忽然说自己心口疼,又不愿意去医院,非让何栀子回去一趟。但猜想估计是得知了下个礼拜就要举行订婚宴,想了个叫她回去的借口罢了。果然到了靳家,靳母虽然躺在床上装病,却气色如常,没有丝毫病态,靳父像是看不出来她在装病,端茶倒水水果不断,见到何栀子回来,靳母坐起身拉着她的手问道:“听说你和叶家母女大吵了了一架,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何栀子拉开椅子坐在窗边笑道:“我还能让人欺负?”
靳母知道她不会轻易被人欺负,但受的委屈,她却从来不会说的,这也是她最担忧的地方,她一个人在何家,又没有个真心帮衬她的,怎么能不受委屈?“我听说穆家在准备订婚宴,说是月底就要举行,是真的吗?”
靳母平时不爱交际,和那些名媛阔太交往甚少,却也从当中听到了风声,可这件事栀子却从来没有和他们说过。“你老实告诉我,你爸是不是逼你了?”
靳母紧紧将她的手握在手心,追问道。听说穆家之所以这么仓促,是因为穆承远不知道怎么就突然病了,穆太太一个人在身边照顾,肯定是想多个人帮衬,不过是想要个免费保姆罢了。“谦之,要不你今天就去跟何家商量一下,让他们把婚退了,要实在不行,言商他......”靳母心头焦灼,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想让言商替下这门婚事。这个念头虽然荒谬,但其实从她得知栀子要嫁到穆家时就有这个想法了,只是知道栀子不会同意,所以一直没有明说。但现在眼看着她真的就要嫁过去,不能不再出面干涉。何栀子自然明白靳母的用意,反握住她的手微抿起嘴角:“干妈,就算是不嫁穆承远,我也不想嫁给靳言商。”
靳母愣住:“可是......”“栀子,这件事却是非同小可,你一辈子的婚姻大事,不要拿来当儿戏。”
这次连靳父都这么说,她虽然不认同妻子的做法,也觉得她太不拿自己的人生大事当一回事。何栀子并不想跟他们说订婚日期仓促决定是因为何氏资金短缺的问题,如果提了,靳父靳母绝对会因为她把这笔钱给何文德。她都已经说到这种地步,靳母也不能再说什么。她从靳母卧室走出来,却见靳言商站在门外,挺阔的背靠着墙壁慢悠悠点燃一根烟,当她出来时,撩开眼皮,直直盯着她。近距离看他,总觉得他身上的浪荡气没那么重了,睫毛根根分明,唇色偏淡,轻飘飘地含着烟,随着呼吸,烟雾缓缓溢出,流动在空气中。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背着他说了坏话,何栀子心里忽然升起种说不出来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