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穿灰色长袍身形高大但略有些肥胖的中年男人挤开安玉满,快步走到了周湘云的身后。男人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女人两条眉毛修的过分细长,此时皱得像是两根歪扭的线头,她鼻头很尖,两片嘴唇很薄,此时紧紧地抿在一起,一副嫌弃的模样,活生生长了一张刻薄的脸。来的这一对男女,就是安玉满的二叔和叔母,安正勤和刘招娣。似乎是不敢看板床上的人,安正勤微微侧着身子,用宽袖子捂着口鼻,有些瓮声瓮气的开口:“嫂子,你看现在我大哥就这么走了,扔下你们孤儿寡母,没个依靠,实在是可怜,”他细长眯缝的眼睛瞥了一眼板床前的女人,“要不就把满哥儿过继到我家,我一定会像对待亲生儿子一样好好对他的!”
听到高胖男人的话,安玉满皱成一团的脸气得一下子展开了,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这个狗东西!她爹刚死尸身都还没凉透,他就想着来吃绝户了!真是狗东西!他就不怕他爹半夜变成鬼去找他吗!安玉满在心里连珠炮似的问候眼前的男人。说的好听是过继,实际上就是欺负她家没有成年男人想吃绝户!不行,她要冷静!这种情况她之前也不是没有想到过。毕竟她从出生起就装男孩,为的就是防她这个二叔。随着她爹娘的年纪慢慢大了,加上她娘前两个孩子都没有保住之后,这对夫妇就盯上了他们家。安正勤和刘招娣有两个儿子,一直盘算着过继一个儿子给安玉诚,之后就能名正言顺夺了他们家财。如果她爹娘没有对外宣传她是个男孩,这对黄鼠狼夫妇怕是早就按捺不住要作妖了。也幸亏她穿越了过来,如果安玉满只是个普通小孩,可能身份早就露馅了。平时她这个二叔,就整天不干正事,经常来他们家打秋风。馒头摊本就只是薄利多销的营生,他们家自己都只是勉强糊口,手头上没攒下几个钱。这对极品的夫妇还经常来他们家顺手牵羊,还经常编出各种名头向她爹借钱。当然了,也从来不还。这蒸馒头的手艺其实也是祖上传下来的,本来安玉诚和安正勤两兄弟都要学的。但是她那个游手好闲的二叔又怎么会愿意每天起早贪黑的摆摊呢?当然是直接打秋风更惬意滋润了。就连她的阿爷阿奶一把年纪了还要被他啃老。不过也没什么值得可怜的——那两个老人也不是省油的灯,经常一家子一起来打秋风,总是惹得她娘哭。总之,安玉满极其讨厌那一家子。她在心里,已经将自家和那家人彻底分割开了。安玉满咬着嘴唇,看着那个一脸油腻的二叔和满脸刻薄的叔母假惺惺的劝说她娘。也幸好她娘现在根本什么也听不进去,没有给这二人一丝可乘之机。“二叔。”
安玉满轻声喊了他一句。正好也说的口干舌燥的安正勤停下了嘴,拿起了身边的桌上放着的半碗水:“怎么了满哥儿?”
“我爹说你太吵了。”
软糯清脆的童声清楚地将这句话送到了他的耳边。堂屋里原本窃窃私语的众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寂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噗......!”
“咳咳咳咳......!”
安正勤一双眯缝眼赫然瞪大,刚灌进嘴里的一大口水一下子喷了出来,被呛得不停咳嗽。“咳咳咳......满...满哥儿...你说什么......”安正勤怀疑自己是听错了。围观的村民也都安静如鸡。“我说,我爹说你太吵了。”
安玉满清清楚楚的将话重复了一遍。“有鬼啊!!”
一个胆小的村民已经按捺不住的尖叫出声,接着头也不回的跑远了。剩下的人也都像是被着一嗓子惊醒了,一下子都散了。一眨眼,屋里就只剩下四个活人和一具安静的尸体。安玉满平视着吓得瘫坐在地上的安正勤,一张小脸面无表情。她这幅冷静地不像正常孩子的模样,让面色惨白的安正勤更加的害怕,一身一身的往外冒冷汗。“我爹说,我是他的孩子,不会去二叔家的。”
安玉满继续无情地吓着地上已经缩成一团的夫妻俩。不得不说,在迷信的古代,还是把死人搬出来比较好用。安正勤肥厚的嘴唇颤抖个不停,张着嘴却发不出一声。在村民都散了之后,这堂屋显得更加的阴森可怖了。刘招娣也被吓得不轻,但她比安正勤胆子稍微大一些,哆嗦着搀扶着腿软的丈夫一溜烟的逃离了这个闹鬼的地方。两人走后,安玉满暗暗松了口气。她那个二叔还真是个胆小鬼!堂屋里安安静静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周湘云也没在哭了。“娘...”安玉满走上前,想安慰安慰她。“满儿......你真的......真的看到你爹了吗......”周湘云通红的双眼里饱含希冀,声音嘶哑地问。“......没有,娘,我是吓二叔的......”安玉满轻声答道。她怕声音大点都会吓到眼前这个已经十分敏感脆弱的女人。周湘云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忍不住又捂着脸低声哭了起来。安玉满不擅长安慰人,更别说在这种情况下,任何安慰的话都苍白如纸。她只是看着躺在板床上的那个已经毫无生气了的汉子,难过的同时又感叹生死无常。你说,一个摆摊卖馒头的,能遇上什么致命的危险?她爹安玉诚却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