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音刚落,那女人口中的咒语也停了下来。紧接着安玉满突然感受到一阵强大的吸力,自那个普普通通的黄葫芦壶嘴发出。她眼前一阵眩晕,整个身子都感觉有些轻飘飘的,像是要被那个葫芦给吸了过去。“唰......”一阵微弱的绿光一闪而过后,安玉满感觉自己又稳稳的落回了地上,脑袋也不再天旋地转,只觉得有些晕车感。“奇怪......”带着面具的女人收回了葫芦低声道。“大家不要管,我们满哥儿是被恶鬼迷惑了才会这么说!”
“我是不是恶鬼,你怎么不问问那个大师?”
安玉满很快就从那种奇异的感觉中恢复过来,隔着衣服摸了摸放在胸口的那片小叶子镇定的说。“大师,你看......”刘招娣赶紧凑上去问。带着面具的女人显然有些犹疑,拿着葫芦一言不发。“她不是恶鬼,是我看错了。”
片刻后她才开口。这人的魂魄虽然有异,但却有神灵庇佑,已经不是她能够插手的了。说完,她拿着葫芦就要离开。“哎!大师,你刚才不是还说有恶鬼吗?”
刘招娣急了,赶紧上前阻拦。“是啊,你可是收了我们的钱的!”
李云彩也急忙跟了过去。“恶鬼已除,我与你们两不拖欠。”
带着面具的女人步法奇特,绕开几人很快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老安家的几人追不上她,于是又围到了安玉满的身边。“满哥儿,刚才吓坏了吧?以后别跟着你娘了,她被恶鬼附身过,谁知道以后还会招惹什么鬼怪!”
“现在恶鬼已经被除了,以后你就跟在阿奶的身边,阿奶肯定会保护好你!”
“满哥儿始终是我们安家的子孙,就不该由一个外姓人照看。”
看他们不要脸的你一句我一句的样子,安玉满低着头没有说话。眼看几人上手去拉她,门口才终于传来了一声,“里正来了!”
安玉满一下抬起了头,早就积蓄好的泪水大颗大颗的落下,加上几人配合似的拉拉扯扯,让赶来的里正皱起了眉。看着满院子的黄纸和被红绳绑着的周湘云,里正一声怒喝:“老安家的,这是干什么呢!”
玉露村的里正是个三十多岁左右的男人,虽然年纪不算大,但作为一里之长还是颇有威严。“这点小事,怎么还把里正大人叫来了,你看看这事.....”安大力赶紧凑了上去,后背驼得像是在恭维似的。刚才在安玉满说要与老安家的人断绝关系的时候,她就看到有多事的人跑去说要请里正,本意是想看个热闹,反倒是帮了她的忙。“没事了没事了,里正大人,都是误会误会!”
李云彩也赶紧上来打圆场。“里正大人,没有误会,我要与我的阿爷阿奶断绝关系。”
安玉满站了起来,抹着眼泪一字一顿的说。刘招娣赶紧扯了她一把,赔笑道:“看这孩子,都吓傻了!”
“我没乱说,我要与安大力和李云彩断绝关系!”
为了不让她的话被他们糊弄过去,安玉满直呼二老的名字,让里正忍不住挑起了眉。“那你可有理由,如果说不上来,断绝关系这般不孝,可是要受惩罚的!”
里正也不随意糊弄小孩,反倒是认真的问起了缘由。在大霖朝,虽说是以孝为大,但也并不鼓励愚孝。见李云彩就要开口阻拦,安玉满赶紧走上前说:“里正大人,我爹还在的时候,爷奶就与我们不相亲,家里的田地都给了二叔,还将我爹娘都赶了出来,一家分两家,家财不均分,这是其一。”
大霖朝虽无律法严格规定分家时家财必须要平分,但是将儿子赶出来还什么都不给的,确实少见。里正点了点头,示意她接着说。安玉满一闪身躲过向她扑来的李云彩接着说:“我爹过身之后,家里没了顶梁柱,爷奶就上门想要将我和我娘母子分离,这是其二!”
“家里快要揭不开锅,我在外做工,爷奶他们找上了东家的门,借我的名头将工钱统统领走,这是其三!”
“更过分的是,前不久我那二叔夜里爬墙入屋,想要加害我和我娘,这是其四!”
这事当时也算是传遍了玉露村,里正也是知道的。“今日他们得寸进尺,找了个灵婆想要污蔑我家里有恶鬼,这般荒谬的理由,这是其五!”
安玉满一连数了好几条,每一条都像是在打老安家的脸。碍于里正在场,安大力气得后槽牙磨的咯吱作响,李云彩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刘招娣更是不想她旧事重提,想要上前捂住她的嘴。“咳咳......”里正轻咳一声,示意老安家的人安静。“这些事老安家做的确实过分,不过他们是你的阿爷阿奶,与长辈断绝关系需要奉还分家时分到的所有东西,还需要额外奉上十两银子的孝金,你可能接受?”
老安家劣迹斑斑,里正也不偏袒,将断绝关系的条件一一说明。十两的孝金也是希望小辈能够想清楚,断绝亲缘自然是有代价的。“里正大人,我愿意接受。”
分家的时候,她爹就分到了那么一辆破旧的摊车,只要能与他们彻底断绝关系,十两银子又算得了什么,就当是喂狗了!看她连十两银子都舍得拿得出来,老安家的几人又闹了起来。“不孝啊,真是不孝啊!”
“十两银子就想还清血脉恩情,你做梦!”
“你生是我们安家的子孙,死了也要葬在我们安家的坟里!”
眼看他们说话越来越过分,里正再次出声呵斥。“别吵吵,都跟我去祠堂说!”
将难过的晕厥过去的周湘云安置好之后,安玉满与老安家不情不愿的几人来到了村头的百家祠,身后还跟着一群看热闹的村民。玉露村的人姓氏不一,所以祠堂也是个百家祠,里面供奉着的,都是村子里出过的厉害人物。“这份是断亲书,你们两家的男丁画押后正式生效。”
里正是读过书的,到了祠堂后很快就写好了一纸契约。“除非我死,否则这断亲书我绝不会签!”
安大力拄着一只树枝削成的拐棍,瞪着眼睛将地砖敲得砰砰作响。听到他语气如此坚决,安玉满不由的看了过去,恰好看到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贪婪。她一下就明白了,倒不是他们有多舍不得她这个“男丁”,主要是因为那十两银子的孝金。安玉满顿时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答应的那么快了!“让我看看是谁家的小辈,这么不听话,在祠堂里吵吵闹闹......”还不等她开口,一个苍老的声音就自虚空中悠悠的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