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季最后并没有给辛耀一个确切的答复。比如他们究竟是要翻案还是复仇，又或者，他们到底要不要去京都。因为楚季，根本不想在接近那里。“我们现在只想在南水村好好活下去。”

这是楚季和辛耀说的最后一句话：“至于别的事情，都暂且不谈。”

而辛耀也并没有因为这个答案而感到失望，他已经习惯了将相爷视作自己的天，他让自己学个手艺，他就去学夫人最爱的束州菜，他让自己离开，自己就远远的守着相府，如今相爷没了，那楚瑶就是他追随的目标。无论她作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的支持。楚季回到客栈，心里反复回想着辛耀的话，他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具体还有多少像辛耀这样，愿意为迟相赴汤蹈火的人，但他知道，绝对不止他和辛耀两个人。因为芥菜根的缘故，楚瑶在三山镇又住了几天，这几天她没闲着，在三山镇来来回回的走了几圈。这些时日来三山镇卖菜，他们总是在城门口，找个空地儿就蹲下来，这并不是长久之计，而且之前她就考虑过，靠老天爷，能吃饱就谢天谢地了，她没有办法赚到更多的钱。无论之前做杀手，还是现在卖菜求活，她楚瑶从来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赚钱。所以她想在三山镇找个铺子，安顿下来，做个钱生钱的买卖。“你……”楚季听到楚瑶这个决定后，面色逐渐复杂了起来：“你不会是想要……开个赌坊吧。”

楚瑶还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倒也不是不行。”

“不行不行。”

楚季连连摆手：“我朝明令禁赌，主犯斩首，从犯关押十年起步，赌客仗刑，这都是你父亲亲自定下的律法！”

楚瑶回想了一下，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她是个没什么原则的人，但凡有点儿原则，也不会在战区杀人混饭吃，现下忽然被这些条条框框扣住了，楚瑶也有点儿为难。不过钱生钱，也不止这一个办法，正经开个铺子什么的，总是可以的吧。楚季谨慎的看着楚瑶，觉得丑话还是说在前面的好：“不贩盐不贩铁，不开青楼妓院……”楚季停顿了一下，仔细回想着还有什么犯法但自己没有说到的事情。楚瑶摆摆手：“我知道了。”

她有些犯愁，毕竟楚季将所有来钱快的买卖都拦腰斩断，剩下的小本小利，好像也没有什么意思。“咱们是为了糊口，又不是要造反。”

楚季看出楚瑶的不耐烦来了：“你要那么多钱作什么？”

“谁也不嫌钱多吧。”

楚瑶不同意楚季的话，这些年原主也没过上什么好日子，另外，她也不想拾月在跟着自己吃苦。“更何况，还有我娘呢？”

楚瑶坐在茶馆里，对楚季发出了致命一击：“她跟你过了这么多年的苦日子，难道你不想让她过几天好日子吗？她当年也是京城数得上的美人，你看看如今……”楚瑶说着，摇了摇头，有些感叹：“与寻常农妇站在一处，已经没什么分别了。”

这对楚季来说，的确算得上致命一击了，他一生都俯仰无愧，唯独有所惭愧的，就是夫人梁氏，她出身名门，当初那些闺中好友如今都在京都吃香的喝辣的，只有她，跟着自己一路颠沛流离，为了口吃的犯愁。楚季没了话，只剩下一声长叹。楚瑶在这段对话中取得了胜利，赢得并不开心，她的确心疼梁氏，喝了口手里的茶，叹到：“我也想让我娘过点儿好日子，说实话，你们走到今天这一步，也都是因为我，我并不想……”“你不要这么想。”

楚季被楚瑶这话吓得整个人都坐直了些：“我和你母亲常说，最担心的就是你有这样的想法。”

“当初接你出掖廷的时候，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那时候的你就像是水中浮萍，任人摆布，这是我们自己的的决定，没有征求过你的想法。”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不太想将后面的话说出来。但是看着楚瑶，楚季觉得，她不是不堪一击的人：“也不是因为你，才做的这个决定。”

这些楚瑶当然知道，可毕竟最后受惠的还是她，她伸出手，碰了碰楚季的手掌：“还是初见时的那句话，我希望咱们一家人都好好的。”

初见？楚季压了压眉头，他初见楚瑶的时候，楚瑶才三岁，她何时说过这样的话？倒是在江阳县外面的小林子里，她提过一次罢了。楚瑶也没有留意到自己说错了话，她望向窗外，难得有这样轻松的时候，她不想在过往这些事情上费太多的情感，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了，难过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无论是糊口还是造反，她都要过好眼前这一天才是。看着三山镇为了生活奔忙的人，楚瑶盘算着自己应该做点儿什么，卖些瓜果蔬菜吧，担心腐烂变质，成衣铺子，她又没有手艺，开茶馆倒是可以……可如今日子难过，真的能悠闲的坐在这里喝茶的人……楚瑶回头，看了看这茶馆里零零散散的人，和趴在柜台上打瞌睡的账房先生，觉得必陪无疑。做点儿什么好呢。楚瑶陷入了沉思。她正百无聊赖的坐着，忽然看到外面的人群有些骚动，远处似乎有什么人起了争执，楚瑶抬起头，往外看了看，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容。对面街上站着的，正是梁春的母亲，她像是被人踹了一脚，倒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而踹她的人，从她手里夺了个什么东西，早就没了踪影。楚瑶对梁母没什么好印象，可想一想，到底也是梁春的母亲，便起身走过去看，刚要走近，就被旁边看热闹的路人给拉住了。“姑娘，别过去。”

挎着篮子的大婶儿一脸暗自摇头：“不要多管闲事。”

“不是有人抢了她的银子？”

楚瑶想不通，怎么如今行侠仗义，还有人阻拦。“那是她男人。”

大婶儿翻了个白眼：“若是旁人，早就吵嚷起来了，只有自家男人，才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