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漏洞。那就是阮嬷嬷为什么要来提醒自己秦管事是个好人?是不忍心秦管事受牵连,还是不想看许管事逍遥法外?前者来讲,阮嬷嬷不是一个随随便便发善心的人,后者来讲,即便是这件事闹出天来,许管事也死了,难道还能在砍他一次?想到这里,楚瑶就了然了。“你其实并不想知道我是谁,你是想要知道,我背后是谁?”
楚瑶问道:“对吧。”
阮嬷嬷由衷的点点头:“很聪明。”
的确,阮嬷嬷既然是内宫派来到清崖岭的,对于这件事就不能不作为,她之前不作为,正如她所说的,是没有能力对抗,现在内宫接连派了两个人过来,她若还是一言不发,那将来这件事报回道宫里,她还想要她的荣华富贵?她做梦去吧!可她又不能将话说的太清晰,毕竟宫里太乱了,各种势利盘根错节,就拿自己来说,南王让世子娶了自己,最后不还是毫不犹豫的将迟相全府推到刑场?——秦管事是个好人,他和许管事不一样。即便是宫里来的人,在没明确立场之前,这就是她唯一能说的一句话了。但这就有点儿为难楚瑶了,因为自己这个“宫里人”的身份,原本就是顺着阮嬷嬷的猜测胡编下去的,她现在要想寻一个继续能震慑住阮嬷嬷的主子,那首先就要清楚阮嬷嬷的主子是谁。这她上哪儿知道去,别说是她,恐怕就是金督办都不知道吧……楚瑶为难了起来。“我不着急。”
阮嬷嬷点点头,对楚瑶的迟疑表示理解:“你也不用担心,我不会杀郭安的,之前我能将他保护好,现在我也能,等你什么时候想好,你什么时候去厨房找我。”
她的确没有为难楚瑶,甚至都没有给楚瑶期限,可楚瑶知道,这是个没有解的题,她不可能知道阮嬷嬷的来路,她必须要想一个万全的法子才行。她虽然是个嬷嬷,主子也有可能是皇帝或者其他王爷,古来也有重用自己教养嬷嬷的帝王,这不稀奇。那她就不能说自己是南王的人,因为宫里的那些人对南王都是敢怒不敢言,那能怎么办?她总不能说自己的真实身份吧!这个念头在楚瑶的脑海里闪过,她忽然一个机灵!是啊,为什么不能呢!她既然是宫里的人,到这里来又束手束脚,一个幽州中都督都不敢对抗,这就说明,她不可能是南王的人,那南王的敌人,不就是朋友吗?未必非要震慑,联手也未尝不可!“等等!”
阮嬷嬷方才与楚瑶擦身而过,就听到了楚瑶的声音,她回过头,眸子里满是欣赏。这就是她喜欢楚瑶的原因,聪慧、懂事、而且识时务。“在你没有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之前,我不可能告诉你我的主子是谁。”
楚瑶转过头来,神色郑然:“这些年京都是什么形势,你我都知道,咱们是在没有必要在这件事上下功夫。”
“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主行事,奉行八字,清肃朝纲,平稳社稷。”
这八个字,是原主无数次在父亲的折子中看到了,后来在父亲与门生之间的信件中,他们也经常用这八个字,逐渐,这八个字便成为迟相一派的宗旨。所以她这样说,虽然没有表明身份,但至少表明了立场,只要阮嬷嬷不是南王的人,那她就不会对这八个字有任何抵触之心。这一点,楚瑶还是敢肯定的。而事实证明,楚瑶的猜想一点儿都没有错,阮嬷嬷先是皱了一下眉,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看到楚瑶坚定的眼神,她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听到了什么。“你……你是迟相的人?”
她甚至问出了这么一句话。楚瑶笑笑,没有回答。这也没必要回答,阮嬷嬷若不是惊慌之下,绝对不会问出这么离谱的问题来。阮嬷嬷也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可让楚瑶没想到的是,她竟然连连摇起头来:“这不可能!迟相早就死了!他的门生弟子不是被牵连就是被逐出京都,不可能……”“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楚瑶打断了阮嬷嬷的话。与阮嬷嬷斗智斗勇下来,她说了无数的谎话,但这一句话,她没有半分的掺杂半分谎言:“迟相会死,他的门生弟子也会死,但他想要对朝廷的一片赤诚不会死。”
“‘清肃朝纲,平稳社稷’这八个字,也永远都不会死。”
楚瑶说到此处,忽然停顿了一下。她脑海里一下子回想起自己和离回府之后。那时除了原主,几乎所有人都感觉到了相府的飘摇之势。她记得一次吃饭的时候,父亲说过这样一句话:“让他抓!他能抓多少人?这天下始终是年轻人的天下!我在左相这个位置上坐了多年,院试、乡试、会试……这一层层考下去,这些举人进士们,会不知如何自处?”
“只要他们懂,我们这把老骨头,死不死又有什么呢!”
这些话在楚瑶的心中仿佛过电一样,五味杂陈,不知该是喜是悲。而眼前的阮嬷嬷,则迅速的红了眼睛,她点了点头。“好。”
“我带你去见明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