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御书房，不同于其他宫殿的灯火通明，这里烛光昏暗，好几个烛台上是烧得只剩下尾巴的红烛。“皇上彻夜处理公文，怎么不多点些蜡烛，小心伤了眼睛。”

昏暗的大殿里，一个人影隐在其中，只隐约能见他臃肿体态，可即便不用抬头，皇上也知道说这话的人是谁。“魏王啊，你深夜入宫所为何事。”

皇上抬起手按了按酸涩的眼角，距离萧景珩失去消息已经过去两天了，他派出去的护卫始终没带回什么好消息，为此，他这两天也没怎么休息了。站在阴影里的魏王上前一步，整个人顿时沐浴在了微弱的烛光里，只见魏王穿着一袭褐色的万寿织锦圆领外袍，腰间系着镶嵌蓝色宝石的腰带以及香囊，就连脚下踩着的皂靴都是用可以黑暗中微微发光的料子制成的，整个人看起来非富即贵。“听闻近两日皇上都不曾休息，微臣实在是担心，便进宫来看看，果然看见御书房还点着蜡烛。”

魏王说着，脸上闪过一丝担忧，“我知道皇上正在为齐王的事忧心，但齐王身经百战，甚至十八岁时就能一个人指挥驻军，在没有后援的情况下镇守边关整整两个月，皇上，此次齐王想必也能安然无恙。”

这样的话皇上听了不知道多少遍，可今天下午刚传回来最新的消息，青山潼附近的村民都有听到爆炸声，附近的码头已经捞到了尸体，除了穿着黑衣的刺客，有戴着獠牙面具的监察卫，也有身着黄色甲胄的的禁卫军，这些都是护送萧景珩到达两淮府的人，他们无一不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可眼下就连这些精锐都遭殃了，那他的孩子呢，萧景珩呢？“文渊。”

皇上喊着魏王的名字，声音微颤，“你说朕是不是做错了。”

皇上名唤萧文瀚，魏王乃是皇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文字辈的次子，名唤萧文渊。魏王发问，“皇兄何错之有？”

皇上迈步，一步一步的走下台阶，眉目间满是愁绪，整个人像是苍老了十几岁。“景珩年幼时，朕听信监察司那个老东西的话，把他遣出宫去，自立王爷府，既不允许他入宫，也不允许他像景琰一样学习如何管理朝政。”

说到这里，皇上微顿，恍然间又想起萧景珩年幼时那张精致的小脸，那时的萧景珩多乖巧啊，还聪慧过人，每当自己出什么难题来考考他的时候，他总能举一反三，颇有一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架势。那时的皇上记得自己非常看重这个儿子，甚至起了想要立萧景珩为储君的心思。“后来西北边关受到外敌侵犯，他还未加冠，朕又下令让他带兵打仗，他一去就是三年，去之前才只有朕的胸前那么高，回来之后便已经比朕高出一个头了。”

皇上在偌大的书房里来回踱步，他的影子在烛光的晃动之下显得像一抹四处飘摇的孤魂野鬼。魏王低着头，独自缄默的样子像是在为萧景珩的遭遇默哀，然而，在皇上看不到的地方，他低垂着头确实为了掩盖自己嘴边的得意洋洋，不光如此，如果往他眼睛深处看去，就会发觉里面熊熊燃烧的野心。“景珩凯旋回京，朕也没有给他什么赏赐，想给他将军的称号，又怕朝臣反对，于是对他不闻不问，朕是不是一开始就错了，文渊你知道吗，景珩中毒的时候朕竟然觉得轻松，太医说他恐怕活不过三十岁，那时候朕只觉得他死了也好，死了就可以摆脱这煞星的名号了。”

皇帝脸上流露出痛苦，眼底似乎含着泪，又似乎夹着畅快，他矛盾的处在释然与刻骨铭心只见，不上不下，最后这些情绪换位痛心，折磨得他整宿整宿无法入睡。昏暗的书房里陷入寂静，就在这时，推门而入的太监打断了这片死寂，“皇上，这是安神汤，您趁热喝了吧。”

皇上抬手抹了一把脸，吸吸鼻子才道，“朕没有叫什么安神汤，你端下去吧。”

“这……”太监踟蹰着，目光担忧的看着皇上，正准备离开御书房，却被魏王叫住。“且慢。”

魏王来到太监跟前，双手端起那碗汤，“皇上勿怪，这碗安神汤是微臣交代御膳房熬的，你下去吧，让微臣与皇上说说话。”

“是。”

太监感激的看了眼魏王，弓着身子离开了御书房，转身合上房门，屋子里更加幽暗。“皇兄，把安神汤喝了吧，说不定明日睡醒就有消息了呢？”

魏王说着，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阴狠，抬手拿着汤勺搅动这碗安神汤，趁着皇上转过身去的片刻，他食指抖动，手上带着的戒指里掉下一些粉末，眨眼就融进了冒着热气的汤里。皇上走上台阶，摇着手一脸抗拒，“不，你端下去吧，朕再看看两淮近几年的奏章，天色也暗了，你还是回去休息吧。”

听到这话的魏王脸上有些僵，不过很快他有恢复自然，他跟着走上台阶，把安神汤放在皇帝的书桌旁，“皇上派出去的人不是带回了一具刺客的尸体吗，有什么发现？”

谈到正事皇上严肃起来，他从桌上散乱的卷宗里抽出一张纸，“仵作从刺客的身上发现了这个刺青，朕命人翻遍了所有的书，都查不到这个刺青有何含义。”

魏王接过那张纸，嘴角露出一个邪性的笑，随后看了眼愁的焦头烂额的皇上，然后装作震惊的样子说道，“嘶，这刺青怎么有些眼熟，微臣好像在哪里见过。”

皇帝心下一喜，满怀期待的看着魏王，开口的声音不禁拔高了许多，“你见过这个刺青？在哪儿见到的？”

魏王急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皇兄小声些，微臣也不太确定，只是隐约有些印象，微臣爱看闲书，府上正好有不少志怪杂谈，游记小说之类的书，说不定是在里面看到的。”

“那你还不快回府去找！”

皇上脸上欣喜，抓着魏王的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