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听说,这件事她像路过的商队证实了,还真就如此,只是剑南道关外地势陡峭,马儿不好走罢了。跨过了剑南道,下一个府州便是安邑郡,大理寺少卿就是在这个地方附近遇害的。听到这话,虬彦笑了笑,“姑娘误会了,其实我连南陵国人都不是,虬这个姓姑娘没听过,那虬叱呢?”
“虬叱?”
沈妙楚低声呢喃着这个古怪的姓氏,想了一会才记起来,“这不是西方部落才有的姓氏吗?虬彦叔难道是西方人?”
她有些震惊,扭过头去仔细端详虬彦的脸,忽略他脸上的刀疤,沈妙楚这才发现虬彦的眼睛较小,眼角内眦,瞳孔是比萧国人更浅的褐色,垂落在额前的头发有些卷曲,面部较为平整,比起中原的土著,他的长相显然更为异域。虬彦大大方方的任她端详,一面诉说起了自己的经历,“我在马王部落里长大,这个部落以养马驯马闻名,部落里的每个人都以能够驯服一只最烈的野马为荣,我不在乎,我只喜欢蹲在角落里磨刀,能够把钝了的柴刀磨得锃亮是我每天的乐趣。”
沈妙楚停下马,安静的听着,离开了京城之后,她才发现自己简直孤陋寡闻,她对于这个世界的了解只来自于纸上的文字,她忘了文字是没有灵魂的,真正要了解这个世界,还需要用脚去丈量。虬彦在南陵国待着的时候,身边的人不是讨论针法,就是讨论药理,都是跟医学有关,他和族里的小辈们说不上什么话,所以几乎没有人愿意听他提起过去,现在有一个孩子双眼发亮的听自己的往事,虬彦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因为与部落的人格格不入,我爹娘不喜欢我,所以谁都看不起我,但是我磨出来的刀一刀就能斩断围马的栅栏,因此也没什么人赶来欺负我,部落有个习俗,每个男孩成年之后都会得到一匹马王亲自选出来的马,我没有,马王不愿把自己养出来的好马给一个整日磨刀的懒汉。”
“后来呢,虬彦叔跑出来了?”
沈妙楚好奇地问,所以虬彦叔混迹江湖,最后定居在了南陵国吗?“哈哈。”
虬彦仰面大笑,“那时的我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他一个只会磨刀的人,吃的穿的全靠父母,哪来的勇气敢跑出去。“我被部落抛弃了,一匹好马从马厩里跑了出去,人人都说是我看丢的,马王告诉我,如果不把马找回来,那么我的爹和娘都分不到粮食和御寒的皮毛,我只好出去寻马,顺着马蹄印子,最后发现那匹马被路过的商队抓了去,我藏在一个角落里,竟然听见这个商队想要趁这夜色放火烧我们的帐篷,再把马牵走,那时的我吓坏了,想要急忙跑回部落里报信,结果却被商队的人发现了,他们把我抓了起来。”
“商队的人密谋着想杀了我,我谎称自己是马王的儿子,他们把我送回部落的话,我会让马王送他们很多良马,商队信了,隔天就把我送回部落,可是等我回到部落,却发现整个部落的人都迁走了,包括帐篷,包括我的爹娘。”
说到这里,虬彦脸上有些落寞,沈妙楚敛起眉眼,真是沉痛的过往。“我编造的谎言不攻自破,商队的人把我打了一顿,恨不得杀了我,但是他们没有下手,因为听说身强体壮的奴隶能买个好价钱,于是我被商队带到了其他部落,我一个个部落辗转,被卖到最远的地方竟然是一个叫做夜狼的北方部落。”
“也算是因祸得福吧,我学会了至少七八个部落的语言,在那个夜狼部落里当了个使臣,负责与邻近部落交涉,没想到夜狼部落听起来威风,其实不经打得很,打仗的时候没撑过半个月就被灭了!”
“哈哈哈哈!”
听到这的沈妙楚哈哈大笑,怎么和她想的不太一样。“都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可部落那些野蛮人谁会跟你讲这些道理,他们巴不得连敌人的祖坟都刨了,那我只能接着跑了,这次我是真的自由了,想去哪就去哪,甚至还来过萧国,但这已经是三十几年前的事了。”
“我做过土匪,做过镖局的镖人,还当过铁匠,走过了不知道多少个部落了国家,最后才到了南陵,族长于我有恩,我渐渐年纪也大了,就投在古医一族的门下,当一个管事,看着少主出生,看着少主离开山谷。”
说到这里,虬彦叹了口气,像是把多年的漂泊都叹了出来。至于为什么族长对他有恩,虬彦不说,沈妙楚也不问,他们安静的在山林间休息了一会,这才收拾东西启程。剑南道关外是连绵的树林,一声马叫能吓跑好多鸟,“姑娘,前方的路陡峭,不如让我来打头阵。”
虬彦跃跃欲试,沈妙楚也不好拒绝,“也好,劳烦虬彦叔了。”
两匹马一前一后的走着,道路上裸露出大小不一的石头,剑南道,艰难道,难到两人不得不从马上下来探路,就在这时,他们的路被堵住了。一棵碗口那么粗的断木拦在了狭窄的路边,不把这棵树移开,他们的马就过不去。沈妙楚走上前去,想着她和虬彦两人应该能搬得动这棵树,“虬彦叔,我们来把这棵树搬开。”
虬彦叔来到她身旁,看到了什么之后冷下了脸,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沈妙楚微愣,她紧盯着虬彦叔,发生了什么?“有声音,仔细听。”
听到这话,沈妙楚侧耳去听,除了身旁马的响鼻声,四周就只有风吹过树林响起的沙沙声。就在她以为虬彦大惊小怪的时候,一道微弱的呻吟传进她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