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自己就被他当成了刺客,两个人甚至动起了手,说实话,她对萧景珩的第一印象算不上好。萧景珩身上几乎涵盖了她所能够接触到的负面情绪,不相信别人,冷漠,阴晴不定,漠视生命。直到后来,她才渐渐了解到萧景珩身上那些沉重的往事,自己也开始学着引导他走出阴影,重新沐浴阳光。但是,现在整个环境面临的将是什么?是萧国官员内部的腐败,还是东离国即将席卷萧国的铁蹄?从盐运司总督海顺祥的惨死开始,这场蓄谋已久的戏码就开始上演了,萧景珩和她今天的遭遇早就注定好了,背后的黑手要杀的就是钦差大臣,只是这个大臣正好是萧景珩而已。她愿意把萧景珩从阴影里拉出来,但是已经没有时间了,不管他的羽翼是否丰满,飓风依旧到来,没人有义务催着他成长,沈妙楚尽了力,剩下的就该看天意。就像现在,明明都到了城门,却还在最后一步被拒之门外,如果她注定不能与萧景珩重逢,那就不相见吧。“虬彦叔,我想去找我的侍女青鱼,找到了之后,我就改头换面,到一个景色宜人的地方去生活。”
沈妙楚说着,眼神闪过坚定,他知道虬彦叔是什么意思,从封城的那个陌生禁军教头来看,就大概能知道皇宫之中掌权的恐怕不是皇上了。就连皇上都遭了殃,何况本就树敌不少的萧景珩呢?这京中也没什么她值得留恋的,若说真不舍,那就只有她埋在院子里的那两坛梅子酒吧。“好,既然你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那就好好休息吧,明日一早咱们就启程。”
虬彦没有错过她眼底的坚定,从这一路上越来越多的拉着板车,拖家带口迁徙的流民来看,这个萧国到时候就没与东离国打起来,也会先因为百姓起义而骚乱起来。如果那时候沈妙楚还满脑子想着找到萧景珩的话,恐怕前路未卜,倒不如自己断了她的念想。“好,多谢虬彦叔的指点。”
沈妙楚的声音低沉,不一会就随着风消散进夜色。她苦中作乐的想,才来到这个世界不到一年,沈妙楚睡过华丽舒适的丝绸大床,睡过天牢潮湿腐朽的破木板,睡过客栈里简陋的草席,现在睡在了野外,她这一年还真是跌宕起伏。不知不觉间,算不上疲倦的沈妙楚竟然睡着了,尽管如此,她的眉心却始终没有舒展开来,像是梦中都有什么不好的事纠缠着她。一旁的虬彦靠着树根,见到她不安的睡颜,无声的叹了口气,起身从马鞍上解下一块皮草给她挡风。翌日清晨,沈妙楚是被一阵扑鼻的肉香叫醒的,咕噜噜,这阵香味叫她的独子打起鼓来,话说她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吃到肉了,这阵子一路奔波,都是有什么吃什么,还要省下钱来给马儿买一些马料,不然他们可回不到京城,所以他们经常是粗茶淡饭。顺着香味飘来的地方望去,沈妙楚眼前一亮,是虬彦叔架起了篝火在烤着什么。看见这一幕,沈妙楚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生怕看到的景象是个梦。“嘶!”
她疼得倒抽一口冷气,这不是梦!“醒了?”
听到动静的虬彦回头,“兔子肉还没熟,再等等,一会就好。”
沈妙楚凑到他身旁,环顾了一圈四周问道,“虬彦叔,昨晚不是还有不少百姓在这休息吗,怎么现在都不见人影了?”
虬彦一边扒拉着火堆,一边解释道,“他们见到城门不开,估计都往安邑郡去了,那个地方还没封城。”
说着,虬彦往左前方的林子望去,其实人还没走完,有些个胆子小的人正藏在某棵树后面饥肠辘辘的盯着他手里的肉呢。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沈妙楚看见一颗头发蓬乱的脑袋,上面还沾着一些枯叶,头发底下的一张脸枯黄腊瘦,唯独两只眼睛大的出奇,里面似乎要印出烤肉的画面来。看见这幅有些滑稽的场景,沈妙楚笑不出来,这张脸的主人大概是个流浪儿吧,京城之外,还有不少她看不见的阴暗角落,这样的角落她只觉得稀松平常,但是在一些无家可归之人的眼里,那些阴暗角落很有可能是他们的栖身之所。“好了,吃吧。”
烤好了兔肉,虬彦把较肥的那一部分分给沈妙楚,然后便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沈妙楚也不客气,接过兔肉说道,“多谢虬彦叔!”
吃的过程本来是很愉快的,但沈妙楚总能感到一双眼睛盯着自己不放,她望过去的时候发现是方才那个小流浪儿,心里有些厌烦,都又觉得那是个流浪儿,跟他置什么气。想了想,沈妙楚看向身旁的虬彦,“虬彦叔,我可以分一些兔肉给那个孩子吗?”
这兔子毕竟是虬彦叔抓到的,连她都是吃白食的。听到这话,虬彦审视一眼躲在树后的流浪儿,只见那个流浪儿被他抓了个正着,于是掩耳盗铃一般把脑袋收回树后。“你想给就给吧。”
得到了允许的沈妙楚嘴角勾起一丝笑意,用刀子割下兔腿,径直的向流浪儿走去。脚下堆积的落叶松软,沈妙楚来到树后,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蜷缩在哪里,捂着肚子愁眉苦脸,她出声道,“小孩,这个给你。”
小孩被吓了一跳,正要脸色惊恐的看着沈妙楚,但看到她手中那只兔腿之后,眼神一下子变亮,也不等沈妙楚再说什么,小孩就飞快的伸出手夺过兔腿,也不怕烫,狼吞虎咽的就往嘴里塞。看着流浪儿那双脏的快要和烤熟的兔子肉一个颜色的手,沈妙楚欲言又止,出于医者的习惯,她想说这样是不卫生的,可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谁会愿意让自己的手总是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