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场秋雨,九月中旬的京城便开始降温,昨日百姓还穿着单衣,今日便换上了棉袄。“滴答——”一滴雨水顺着屋檐滴在泥地上的水坑里,城外这间破庙到处漏风,几个衣衫褴褛的流浪儿蜷缩在黄泥佛像下抱团取暖。“哥哥,我饿。”
一个头发蓬乱,依稀看得出是个女娃娃的孩子扯了扯身边的男孩的衣角说道,她话音刚落,肚子就传来一阵咕噜声。被称作哥哥的孩子舔了舔干涩起皮的唇瓣,声音嘶哑,“你等着,哥哥去给你找点吃的。”
说着,男孩起身走出来,不由得感到一阵寒意,拢了拢身上破旧单薄的衣裳,距离这个破庙几里外的地方还有一间庙宇,那里供奉着一尊菩萨,不过因为位置偏僻,鲜少有人去那里上香,能不能有贡品还得看运气。不过今天男孩的运气似乎不错,他来到这间庙宇的时候,发现香案上居然摆着几个梨果和一盆米糕,看到这里,他先是谨慎的望了望周围有没有其他的流浪汉,确认这里只有自己,他才高高兴兴的爬上案台。几个黄梨表面有些发黑,显然是坏掉了,不过抠掉那些发黑的地方还是能吃的,米糕上也有一些老鼠啃过的痕迹,男孩并不介意,甚至感到欣喜,至少今天不会饿肚子了。把吃的藏在身上,男孩弓着身子快速离开,却没有注意到,那香案地下,有一只死去已久的老鼠,蚊蝇在老鼠身上爬来爬去。男孩离开之后,几个披着蓑衣的人打马走过,看见这间庙宇说道,“李哥,眼看又要下雨了,要不咱们先去庙里避避雨吧。”
打头的李山闻言看了看阴沉沉的天,“也好,咱们身上的蓑衣都湿了,那就先避一避吧。”
说着,几人翻身下马,一脚一个水坑的走进庙里,不知道谁说了句,“原来还是个菩萨庙。”
李山抬头看了眼泥塑的菩萨,双手合十放在胸前恭敬的说道,“菩萨娘娘见谅,路过此处避避风雨,还望娘娘保佑我们和王爷平平安安。”
他这副样子引来身边人的发笑,“哈哈哈,李山你还信这个呀!”
被笑话的李山没什么感觉,转身把马拴在柱子上,又道,“愣着干什么,去找找有没有干柴,有的话咱们还能生一把火取取暖。”
说罢,一群人在不大的庙宇里翻找着,一人看见香案底下的死老鼠,嫌恶的咦了一声,伸出脚把死老鼠踹得更远。李山听见他的声音,不由得发问,“怎么了?”
那人摆摆手,随口说道,“没什么,发现一只死老鼠,怪恶心的,今儿我都碰见三四只死老鼠了,真是晦气。”
另外一人哈哈大笑,打趣道,“那你怎么不跟菩萨拜一拜。”
“去去去。”
那人又道,“咱们还得把城门开放的消息告知王妃呢,快点找些柴火给我取取暖。”
距离宫变已经过去了十天,始终没有任何萧景珩的消息,不过对于他们而言,没有消息或许是个好消息。然而就在今天,封锁了许久的京城城门居然打开了,李山等四人奉命守在城门附近打探消息,看见城门开了就进了一趟城,本来是计划到齐王府看一看,但城中守卫森严,他们只远远的看了一眼。齐王府大门上的封条被人揭下来了,大门洞开,有个陌生的小厮在门前扫着堆积已旧的落叶,李山不敢贸然上前询问,就想着回大宅院一趟,问一问王妃才行。想到这,他轻声问着身旁的弟兄,“有传言说王爷救了皇上,会不会王爷身上的冤屈洗清了,齐王府的下人也跟着放出来了呢。”
那人摇摇头,“还有人说王爷被人捅了一刀生死不明呢,总之各种传言都有,谁知道是真是假。”
李山觉得有道理,点点头道,“也是,算了,先回宅院跟大伙商量商量再做打算。”
庙宇里升起火苗的时候,外面下起了一阵酣畅淋漓暴雨,外面一片水雾,什么都看不清,看着这场大雨,或许是没有回到宅院的缘故,庙宇里取暖的几人心里不由得感到不安,屋外浓厚的水汽好像化不开的厄运,仿佛昭示着一场灾难的来临。而另一边,对这场暴雨浑然不知的萧景珩端坐在暗室的小桌前沉稳的练着字。他只感到有些冷,拢了拢身上披着的外衣,就在这时,暗室门外响起一阵齿轮转动的声音,萧景珩很熟悉这阵声音,父皇来看他了。果然,随着门缓缓打开,皇帝提着一个食盒,手边是一个灯笼,“珩儿,饿了吗,父皇给你带了午膳。”
萧景珩放下笔,起身接过食盒,“劳烦父皇了。”
他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分不清黑夜还是白天,只有父皇给他送来一日三餐才大概知道什么时间,起初他问过父皇为什么把他关起来,父皇告诉他,在真相查明之前,为了保护自己不受伤害,才不得已出此下策。渐渐地,他竟然习惯了这样不见天日的生活。皇帝看着萧景珩安静的用完午膳,才对他说道,“珩儿,你身上的冤屈朕已经查清楚了,委屈你在这暗室待了这么久,齐王府我也派人重新修整,你马上就能离开这里了。”
听到这话的萧景珩眼里闪过一丝喜悦,“多谢父皇,这都是儿臣应该的,儿臣不委屈。”
从父皇的嘴里,他知道魏王带着宁王盘踞一方称王称霸的事,更知道能从父皇殷切的话语里知道他期盼自己能做什么,与其说是期盼,不如说是利用。萧景珩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可他竟然不觉得心寒,对上父皇深切的视线,他便觉得自己不能叫父皇失望。皇帝从怀里掏出一根黑色的缎带,蒙在萧景珩的眼睛上,轻声说道,“来吧,父皇带你出去。”
“好。”
萧景珩应声,他抓着父皇的衣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一想到儿时父皇对他的疼爱,他心底便充满了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