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当然知道，可是……”“没什么好可是的！”

皇帝高声打断萧景珩要说的话，他眼里满是疲惫，但眼前面临的事情却让他不得安息，所以现在的他很是焦虑，很是烦躁，像是一点就燃的炮仗。“按着日子来看，风沙城的粮草已经所剩无几了，可是朕派出去的时辰到现在没有消息，还有北方呢，这个时候北方已经下雪，如果天气不好，大雪封山，咱们到时候就是有粮食也运不到北方去！”

“那个时候，你要怎么办？”

皇帝愤怒的问着萧景珩，“告诉朕，你要怎么办？”

北方驻军的大本营在白熊郡，虽然说是郡，白熊郡一个地方就能抵得上南方一个府州，但因为北方天气寒冷，所以很多地方都不适合百姓居住，冻土上种不了地，耐寒的牲畜有熊，狼和狐狸，但这些畜生显然不容易驯化，肉还不好吃，渐渐地，这样的环境更加导致北方地广人稀。北方驻军人数大约有两万，西方有五万多，北萧现存的兵力就剩这么点，东部驻军本来有四万，但是叛变的过程中清洗掉了一部分人，保守估计剩下的也有三万，但现在这三万变成了南萧的人，他们的敌人。南萧手里攥着钱，魏王和宁王还养有自己的私兵，加起来大概一万，万一收买了南方的一些国家，说不定军队的人数还能更多。萧景珩无话可说，宫变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他们还是没有获得与北方西方驻军的联系，这个国家真就像水面上的浮萍，一个轻微的浪花，都能把他们打的翻不过身。见萧景珩不说话，皇帝从一堆奏章里抽出一张纸，走到萧景珩身边说道，“这是北方的来信，你看看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皇帝似乎有气无力，眼下的一桩桩一件件烦心事叫他有些麻木。萧景珩有些意外，接过纸张，一字一句的默读着信上的内容，读完信上的字，他不由的脸色大变。“白熊郡来了寒潮，死了上千个士兵，还有不少士兵连夜逃离，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怎么会这样，萧景珩太阳穴边上的筋突突的跳，这个消息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宫变的消息传到北方，那时寒潮早就来了，士兵们眼见粮食见底，就树倒猢狲散的各奔东西，北方总督自顾不暇，哪里还管得住想要逃的士兵。”

北方总督是一个三十出头，土生土长的北方人，名唤梁寒，他连名字都带着北方寒冷气候的味道。“珩儿，朕不是不想救这些百姓，朕是没办法救，粮食，药材，皮草，这些东西是要优先送到北方去的，难不成，你要让父皇眼睁睁看着为父皇出生入死的将士们饿死冻死吗？”

说着，皇帝眼里划过悲痛，他抬手拍在萧景珩肩上，“珩儿，咱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句话像银针一样扎进萧景珩的心里，将士的命固然是命，但百姓的命就不是了吗？可是要他说出反驳的话，同样很难，他是行过军的人，自然知道边关的将士过得多么艰辛。“那，那也不应该把各地的大夫都召回来吧。”

萧景珩牵强的说着，眼神黯淡。“珩儿，你以为京中很安全吗？”

皇上反问，“不，京里已经出现感染鼠疫的人了，太医局今早把消息报给朕，朕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趁着鼠疫没蔓延到西方和北方，朕还来得及把大夫送到那边以防万一，怎么，珩儿是觉得朕做错了？”

皇帝眼底闪着试探的光，对上萧景珩那双复杂的眼，两人分明近在咫尺，却仿佛隔着厚重的雾，谁也看不见谁，谁也看不清谁。错，当然有错，可是萧景珩说不出口，良久，他颤抖着唇瓣开口，“父皇，儿臣府上还有些银子，如果还不行，那些大臣们也该好好查查了，儿臣一定会拿出银子的，还请父皇打开国库，至少先拿出十分之一救济百姓也好啊。”

他想起萧福仪，萧福仪前段时间也拿出了自己压箱底的银子，萧福仪一个女子尚且能如此慷慨，相比之下，自己是不是有些不称职，这个摄政王的名号，沉重的叫他担不起。“不，朕把那些大夫召回京，是要他们研究鼠疫如何治疗的，冬天就要到了，北方的将士还不知道要怎么熬过去，但是冬天来了，说不定鼠疫就这么过去了。”

萧景珩噎住，冬天来了老鼠会死，可是没有粮食没有物资的百姓也会死的！可是身居高位太久的人是看不见山脚下苦苦挣扎的人的，皇帝自以为是的想，鼠疫还能让他萧国的人都死绝了不成，百姓死了不要紧，要紧的是他的将士，到时候他夺回南扬十九州还要靠这些将士呢！这一刻，萧景珩看着眼前的父皇，竟有种看着陌生人的感觉，这还是他认识的父皇吗？“可是父皇，如果不救百姓，到时候就算我们夺回了南扬十九州又有什么用，南扬十九州的百姓知道咱们弃其他百姓于不顾，是不会承认我们为王的。”

得不到百姓认可的皇帝，还算什么皇帝，到时候夺回南扬十九州，面对一个荒无人烟的故土，不知道那些将士们又该作何感想。本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的皇上突然怒了，“你还不明白吗，那些百姓朕救不了了，朕要的是一支军队，一支夺回南扬十九州的军队，百姓算得了什么，难不成你要等着萧文渊那个叛徒带着兵马踏进京城的时候才醒悟吗？”

萧景珩被皇帝突如其来的怒吼镇住，眼前的父皇头发凌乱，身上的明黄色寝衣还沾着不知道什么污渍，可能是太监送来的药汁，也有可能是用膳时不小心粘上的，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萧景珩愣住，他的父皇此时像个疯子，眼里的偏执和阴鸷都要溢出来。寝殿里死寂了一会，萧景珩咽下喉间的堵塞，缓缓说道，“父皇，鼠疫的事交给儿臣，儿臣绝不会动用国库的一分一毫，但请父皇，将宫中禁军的智慧权交给儿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