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反应就是不信,但下一刻,他又想起宫变那日,自己醒来似乎就是得益于萧景珩的药,而且后来他找御医看了,御医诊脉之震惊,说是他的经脉都比以前强健许多,而且这段时间的彻夜不眠,他也没了从前那种头昏脑涨的感觉。说不定,萧景珩身上真的有什么神药呢,皇帝想着,看向萧景珩的眼神越发小心谨慎,不想再看自己的儿子,反而像审视犯人。他在心底冷哼一声,萧景珩居然还学会藏拙了,好啊,他不会自己背后还藏了什么底牌吧!不过这倒让他想起一件事来,记得三军演武之时,他便问过萧景珩身体是如何治好的,那时说是齐王妃来着,而他从萧福仪那里证实过,齐王府妃确实会医术来着,但是现在齐王妃下落不明,萧景珩那什么来治鼠疫?皇帝看向萧景珩的眼神越发猜忌,“你要朕相信你,你可是忘了,若不是你相信了仇离,朕的天子御印怎么会贼人夺走?”
一想起自己的御印,皇帝不免心生怨恨,萧景珩怎么这么没用,连一个御印都保护不住,他抱怨着,却忘了曾经自己才是那个最信任仇离的人。萧景珩被这句话噎住,一提起仇离,他腹部的伤口仿佛还在隐隐作痛,不过他必须拿到禁军的指挥权,“儿臣识人不清,还请父皇责罚,但这次儿臣一定擦亮眼睛,绝对不会再错信他人,鼠疫来势汹汹,每耽搁一秒,就会有无数人死在高热之下,还请父皇下令。”
他催促着,目光希冀的看着眼前的父皇,隐隐的,萧景珩看着陌生的父皇,心里有什么东西落了空,因为他想起,七皇子趁着皇上昏迷,自己架空了禁军的权利,甚至把皇上亲自提拔的禁军统领打的半残,皇上醒来之后,也只是将七皇子禁足。相比之下,他立下军立状,求一个指挥权,还有跪在大殿上苦苦祈求……不知不觉间,萧景珩心里那点对父皇的孺慕渐渐崩塌。不知是不是想起水火之中苦苦挣扎的百姓,皇帝陷入了沉默,良久才道,“摄政王,你确定吗,朕不会给你一分钱,你也要自掏腰包救济百姓吗?”
萧景珩毫不犹豫,“是。”
“既然你说自己全权负责鼠疫,那朕也不会给你调来药物,你还要救助百姓吗?”
“是!”
萧景珩不等皇上把话说完,就迫不及待的回应,话里像是带着万死不辞的决心。见他如此坚定,皇上眼神暗了暗,舔了舔干涩起皮的唇瓣才道,“那好,朕同意把禁军的指挥权交给你,但你要记住,如果疫情蔓延进京城,你便履行承诺,以死谢罪吧!”
不知怎的,萧景珩莫名在皇帝的话里听到了咬牙切齿,可怎么会呢,哪里会有父亲这样憎恶自己的孩子的呢?萧景珩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听到那句没有感情的‘以死谢罪’时,心还是不免抽痛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儿臣叩谢父皇!”
片刻之后,萧景珩双手捧着一面卷起来的旗帜,缓缓从大殿的台阶上走下来,伴随着两边守卫恭敬的眼神,他挺拔的身影被月光拉的很长很长,仿佛一个巨人。走出高墙林立的皇宫,萧景珩不知怎的,抬头望向夜空,不禁诧异,今夜又不是月半,天上的月亮却神奇圆满,而且格外明亮,映衬的周遭的星子都黯淡,就好像,就好像谁的眼睛,莫名的,他想起自己和沈妙楚纵马京郊,喝酒唱歌的那个夜晚。他又回头望了眼皇宫,那一堵堵高墙,好像冰冷的墓碑,皇宫不再富丽堂皇,变成了死气沉沉的囚笼,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困在这里太久了,都忘了什么叫做自由,难怪,难怪沈妙楚眼底的光自己总是理解不了,就像井里的青蛙不能理解无边无际的天空。最后他把目光转向手里的军旗,这是禁军统领的象征,从今往后,他便是除了皇帝之外,唯一一个能够指挥他们的人,可是莫名的,萧景珩竟然开心不起来,这军旗拿在手里,仿佛有千万斤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