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子,知错就改是好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人总有困顿的时候,有的时候,活下来就胜过很多事情。”
沈妙楚没有鼓励阿子偷盗的行为,她只是转念一想,偷了药材的阿子后悔一段时间,可如果没有去偷,而让阿妮走向不幸,他恐怕会后悔一生吧。人生在世,无愧于心,什么光伟正的形象其实都是虚名,这些东西又带不进土里,人能活明白自己的一生就算不错了。所以了解阿子为什么来到京城已经不再重要,作为后世的人,沈妙楚尽管不信鬼神,但有时不得不说一句都是命,就像她这段时间没日没夜的救治百姓,尽管她认为自己已经尽了最大的力,可有些人还是救不回来。反观阿子和阿妮,或许活下来就是他们的命数。阿子听到这句没有一丝责备的话,鼻尖突然涌上一种酸涩感,他不可置信的抬起头,轻声说道,“沈姑娘,你为什么不骂我,我偷了药,万府的家丁不仅骂我,还打我。”
没有父母的阿子知道的最多的就是怎么做一个好奴仆,动辄被主子打骂的经历也不是没有,他以为,做错了事被打骂是很正常的。沈妙楚看着阿子小心翼翼的眼神,心里忽然生起一种悲哀,她好像明白了为什么她这么长时间来都把青鱼当成平等的人来看待,而青鱼始终忘不掉自己是她的奴婢这件事。有些东西,扎根在人们心底已经太久太久了,除非伤筋动骨,否则很难将这些东西拔除。良久,她才开口,“打骂别人是最简单的事,可是阿子,你愿意看见将来阿妮也被别人打骂吗?”
阿子头摇的像个拨浪鼓,“那绝对不行。”
“所以啊。”
沈妙楚往前走去,“阿子要快点长大,才好保护妹妹。”
其实沈妙楚还想说更多,可是说的再多都是苍白空洞的解释,经历过一场灾难的她看着日子渐渐好起来,她竟然感到一种缥缈的虚无,像是阵痛过后平静下来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的那种感觉。阿子也不太听得明白她的话,抓着脑袋应了一声,随后加快脚步追上沈姑娘的步伐。她们回到院子,刚刚踏进门,就撞见离开的李山,沈妙楚眼前一亮,“李山你回来了?”
“见过王妃。”
李山憨笑道,“王爷在代王府给浮屠少将接风呢,准备了一桌子的好菜,想着王妃或许会喜欢,就叫属下给王妃带一些,我刚拿给青鱼,饭菜还热着呢,王妃快去吃吧!”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李山的脸颊泛着坨红,不过他神志尚且清醒。听到这话的沈妙楚顿住,恍然想起在盐税一案发生之前,她每天看医书都会看到很晚,有的时候萧景珩就会让厨房给她做一些宵夜,也是叫下人送到她的院子里,一如今天的模样,她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已经离开齐王府那么久了,久到她快要记不清自己院子的模样。“好,麻烦你了。”
这夜静谧,但又好像有更大的灾厄在暗中酝酿,尤其是北萧的风沙城,那里的夜色汹涌,好像连呼啸的风都有了生命。屋外的夜空不时降下零星的雪花,枯树的枝头仿佛一夜之间开出白色的花,卡哨上站岗的士兵瑟瑟发抖,忍不住哈了口气在掌心,搓搓手活动活动身体,试图让自己暖起来,可禁不住边塞冷的刺骨的寒风,冷的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士兵才一脸不舍的从腰间解下酒囊,小小的呷了一口烈酒。更西边,风里夹着雪,地上的积雪有人的膝盖那么高,勤王殿里灯火通明,只因为帝女白天时下了一道急令,于是所有三品以上的官员都不得不乘着风雪赶来。“拿下风沙城?”
一个文官摆手,宽大的袖子跟着挥舞,“不可能,你当北萧的浮屠寒山是吃干饭的?”
坐在他对面的武将不乐意了,“有什么不可能的,我东离好歹有二十万大军,区区一座风沙城,有什么拿不下的!”
他们争得面红耳赤的样子落在太微离的眼里,就像是闹市上两个因为几分钱而吵得不可开交的贩夫走卒,他不耐烦的啧了一声,目光转向一旁皱着眉头看着舆图的太微慈。还是自己的哥哥看得顺眼,他在心里想着,不像他们,真是吵死了。想着,他在太微慈身旁落座,随口问道,“大风大雪,你一个腿脚不便的人,来这里做什么,反正你又想不出什么主意。”
阿慈把头从让人头昏脑涨的舆图中抬起来,虽然是一句挖苦的话,却也没生气,只是淡淡的说道,“阿离都来了,我这个做哥哥的也不好在屋里睡觉。”
说着,他环顾四周,又问,“对了,怎么不见母亲,她昨日没有上朝,今天也没见人影,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怎么知道。”
太微离嘴角一沉,别过脑袋说着,“如今北萧鼠疫情况尚未明确,她就这么着急的想要进军北萧,是真不把我的监察卫当成人看啊。”
要想拿下北萧,那他手里的对北萧了如指掌的监察卫就不必须身先士卒,到底不是自己带出来的,那个女人果然不心疼,太微离想着,更加不满太微揽星拒绝把玄鸟卫交给自己的事。这时他又想到,要是北萧那个老皇帝知道自己用他们的钱给自己建立了一支精良的队伍,会不会气得直接吐血。听到阿离的话,阿慈蹙起眉头,“阿离,母亲也是为了我们好,现在不趁着萧国内乱拿下他们,等到时候给他们喘息的机会,那这场战就更难打了。”
虽然他也知道监察卫的辛苦,但为了太微一族的荣耀,有些东西是可以牺牲的。太微离环着手,脸上的表情有些厌烦,她就知道会是这样,只要自己说那女人不好的话,自己的哥哥就会这样反驳自己。‘母亲也是为了我们好。’哪里好了?他暗自想到,那女人显然不适合当一个母亲,她就应该坐在高位上成一个孤家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