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帝国皇宫御书房里,江国徵坐在桌案后面看着手里的奏报,整个人有那么一瞬间的停顿,却快得让人看不出来。合着的门被推开了,江雪颜端着茶走了进来。然后,门又合上了。江国徵优雅温和的笑着,缓缓的将手中的奏报放回桌案上,微叹了一声:“到底是为别人做了嫁衣。”
他的语气温和儒雅,没有半分的锋利不甘,连眼里都是那么的平静淡然。但江雪颜却知道,江国徵的心底不是不会平静的,他们付出了不少,谋划设计,结果却让人摆了一道,一切功夫付之东流不算,现在连那两个被扣下的人都成了烫手的山芋,放不易,留更难。而且,凉越一旦收复了东南边境,这天涯大陆的格局就会有大变动,而曾利于燕云的优势也将随着这一局的失利不复存在,并且颓势已显。江雪颜将茶盏轻放在案子上,然后把手放在了江国徵的手背上。虽然她娇小的手盖不住他宽大的掌,但至少她可以温暖他的心。江国徵浅淡的笑着,呷了一口茶,“到底还是小觑了。”
“他即可用不足十年的时间一统了西北大陆,那么,你输他一局又如何?”
雪颜柔和的轻笑着,温柔的声音带着抚慰平和,“未到最后,胜负如何知道。”
江国徵虽说是燕云有史以来最有能力的帝王,他虽说也是深谋远虑的,但比之于那个将本要倾覆的孱弱小国发展扩张成一统西北大陆的庞大帝国的君长歌来说,他到底是不足了些。毕竟,从一开始,江国徵就是最强帝国的受宠皇子,顺风顺水,没有起落,从头至尾以一种凌驾于旁人之上的姿态获得皇位,他一直都只受到赞誉和追捧,虽然他也能力出众手段卓绝心机深沉,但总是少了一分自下而上的磨砺和雕琢,有些傲视了。但君长歌则是不同的,他出身大厦将覆的小国,皇室衰微,虽曾不争分毫但也是遍知世情冷暖的,不大受宠的平凡皇子一步步的踏上皇位,一统西北大陆,他自是城府极深寒凉薄情森冷杀伐,更为隐忍和狠戾。“不是说他,是君天漠,”江国徵喟叹道:“小觑君天漠的代价真是不小。”
对于君长歌他自是把握的十分好的,就算没有十分也有九分,明白君长歌的能力和手段自然是没有可能在他身上轻视的,否则会死的很惨,所以对于君长歌的防备只有多没有少。但那个君天漠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他是一早就注意到了君天漠,知道君天漠会是个不安定因素,可最后还是小瞧了他。“君天漠?”
江雪颜咀嚼着这三个字,将前前后后的事串联起来,眼角眉梢俱是冷笑,“君天漠。”
复又将这名字念了一遍。“我们都小瞧了他。”
雪颜将江国徵放在案上的奏报拿了起来,“君天漠他一路从凉越帝都枫阳城。南行,掩着行踪,却到了西夏境内却又自曝了行踪,然后把自己暴露在众人面前,便什么也不做了。”
“他的行踪一隐一现是为了让所有人都注意到他,但就是因为他一到西夏境就露了行踪,所以我们对他或多或少都存了一份轻视;而后,他竟什么也不做,在西夏境内游起山玩起水来了,明面上什么事也没有,就算开始盯得再紧,心存怀疑,只是时间一久,懈怠之心便有了,于是对于他的情况无论谁都不会有开始时那么的上心了……”雪颜翻看完又将那份奏报放在了桌案上。“君天漠对于人心的了解之深不得不让人警惕。”
江国徵接了句话,他虽还在笑,仍然优雅温和如玉,可这周身的空气似冷了些。“是呀,他把人心把握的那般的好。”
雪颜道,“可他最厉害的地方,却是他让人既重视了他却又轻视了他。”
“确实。”
江国徵又呷了一口茶,“君天漠安排了人去燕云自己秘密入了西夏,是为了让人重视于他;到了西夏就自露行藏,看似冲动耐不住性子又将自己暴露于危险之中,是为让人觉得之前将他看得重了些,却也不会忽视他;最后一路无所事事,他虽看着很闲却又将所有的心给提了起来,因为没有人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于是又不自觉的重视他的一举一动;最后一直如此就又让人松懈了,于是又轻视了。”
“但他却就是在你轻视忽视时出手,你又注意他时按兵不动,让你明知是他却又无可奈何,因为你没证据。”
江雪颜说着,“可事实上,我们真的没有人看到君天漠有做过什么。但他是怎么把夏渊给牵制住的,没让他多出一分的心思来管凉越与燕云的事?”
江国徵轻笑了一下,声音含笑,“这才是他最高明的地方。”
“以不动制静?”
江雪颜不确定到。“西夏那面你也没有消息吗?”
江国徵问。“没有,”她摇了摇头,“很安静,君天漠没动静,夏渊也没有。”
他温和儒雅的笑着,温玉似的,“虽然不知道西夏发生了什么,但看来夏渊和君天漠是耗上了。”
言语也是溪流似的温和,只是眼底的温和之下藏着锋利,“凉越的财神真是不凡呀。”
雪颜从后面搂住了他的脖子,亲昵而温柔,“现在这样,那那两只老鼠怎么办?”
不出一日,凉越便可将东南边境处理好,那么君天苍和莫翼北就不仅没了作用还很烫手,不可杀但就这么放了着实可惜。“能怎么办?”
他嘴角微勾出柔和的弧度,眼里却是冷的,“好生的送回去。”
“可是有些不甘心。”
雪颜咬了一下唇,显得不甘却又无可奈何。“不仅要送,还要好生照顾着,要毫发无伤,他们现在可不能在燕云出什么事。”
江国徵淡淡的说,这一次他认栽,不过不会有下一次。不仅不会再有,更不能有,如今的局势以对燕云不利了,他已输不起。“我明白,”江雪颜说,“现在的燕云不易动兵。”
“接下来就静观其变好了,”江国徵说,“这次凉越得了便宜,但是平衡却又一次形成了。虽然对于燕云不利些,但也无妨,只是这事越来越有趣了。”
无妨两个字虽说的轻巧,但雪颜明白,如今要将燕云控制在这无妨中何其困难。凉越一统西北,如此燕云西北疆界全然与凉越所接,这时的燕云真的是被围于四大帝国之中,到时便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现在手里有着凉越的皇子也不能动,因为与凉越一言不合,如果开战,其余三国一定不会袖手的,却只能好好的把人送回去。对于江国徵这样骄傲的人是憋屈的,但他却得忍,因为他不是一个人是燕云的帝王,他要为帝国的利益安危考虑,且为下一次的机会准备。“南宫释遇刺,饮血阁那些事也是和这有关的?”
雪颜的眉眼已然眯了起来,危险而冷静。“谁的手笔不重要,”江国徵说,“但也因为这样,燕云才可以在这次之后有缓冲的机会。”
“隐忍十年之后,君长歌不仅稳固了凉越的军政经济,还为这即将的乱局准备了不少,燕云先机已失……”江国徵含笑的声音里有着淡淡的遗憾,却没有半分的慌乱,燕云传承近千年根基之厚也是不必说的。雪颜倚着江国徵眼里闪过异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