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只是一场梦……”唐云喃喃的说道,仰身倒在床上,怔怔地看着上方,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半晌才幽幽的凄然道:“只是好一个伤梦、怪梦。”
唐云探了探内腑气脉,自觉暂时并无大碍,看来清老道至少没有狠下毒手。意外的是自己的灵力似乎也丰盈许多,想来也是这些天给喂了不少灵药的缘故,算是因祸得福。不过没有正统功法的指引,这一点微薄的灵力修为,只怕对上天上宫的普通修道人,人家动一动小手指,自己还是只有夺路奔命的份。越想越是烦闷不已,自小在凌云阁长大,但是身为外宫弟子,不要说天璃宫正统修炼法诀,便是连一些细枝末节的修炼之道,也难以获取。凌云阁的藏书,他是早已凭着过目不完的神通烂熟于心,可那都是一些修为心境的指引和奇门杂学,丹药符阵,鬼怪纪事之类。就是与魏老头等人对弈的棋谱,也是从那些藏书里面习得的。这唐云倒是想得简单,凌云阁藏书万千,千年以来,就没有谁能把这些书籍看完了的,他这变态的记忆力,已经不仅仅是神童和天才的境界了。他现在虽然修为不高,灵力不充沛,但是这番破万卷书的见识,已经远超常人。想到这里,唐云讪笑一声,心道自己也成了没事自求烦恼的俗人,若是生来居在天上宫八大阁,整日里除了修炼还是修炼,那也无趣,更不会遇上清老道这么有趣又糟糕的师父,和那许多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弟了。唐云在床上翻个身准备继续睡觉,腰间却磕到一块硬硬的东西,压得生疼,他一咧嘴,起身来往被子里摸去。一颗黑色的珠子,从他的睡床上,滑落在了地上,滴溜溜的滚到了墙脚……——————“这真是见鬼了。”
凌云阁传来唐云苏醒的消息,龙末也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之前那闷棍本打算敲的悄无声息,谁知道清老道看起来浑浑噩噩,也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对醒来的陆康问了几句,便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猜了个十之八九。表兄龙凌飞传给自己的密令是谨守山门,那几天不得让其他门派的人进入。自己却为了私愤把凌云阁的门人给敲晕了,只怕少主陆灵知道了,也要怪罪自己办事不力,横生枝节。本来表兄答应此事做得好了,陆灵一高兴,到时候引荐自己入天上宫也是指日可待的事,这下全成了泡影。想到这里,只恨自己当时没有把唐云两人给挖个坑埋了,龙末不由的恨恨的捏紧了双拳:“唐云,这次弄不死你,来日方长,我总会找到机会的。”
——————其实唐云现在就很苦恼,他面前的书桌上,静静放着的两件物事,正让他苦恼无比,之前以为不过黄梁大梦一场,转眼间便从床上先掉下一个珠子,然后又摸出一个鼎,正是自己从那天机阁中拿走的两件东西。可是这几天自己分明是躺在凌云阁昏迷不醒,师父和众师弟轮流看顾着,决然不会有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管他的,实在想不通的事情就不要想,这就是唐云的处事原则之一,这些天反正左右无事,与其闷在房中装病人,不如好好把玩一下这两件东西,看看到底有什么古怪玄机。他拿起那颗珠子,入手仍然冰凉滑润,对着窗台的阳光端详,却是黑黑的没有一丝光亮透出,于是捡起木桌上的砚台,用力敲打了几下,仍是毫无变化。其实唐云倒是捡来的便宜不珍惜,也不想想要是如同琉璃珠一般的质地,只怕早已碎成渣了。“想不到却是出乎意料的坚硬,不知道是什么质地,有些奇怪……”接下来的两天内,唐云在屋内把这珠子烤了磨了压了,用尽了各种手段,甚至动用了从清老道那里偷来的火符,却还是未能动其分毫,连那丝丝凉意,也无一点变化。万般无奈之下,他把珠子往木桌上面一扔,伏在了桌上,斜眼一瞟,那个小方鼎正立在墙脚。说起来,在天机阁,无论是那古怪的的境遇还是唐云自己的表现,都有些莫名其妙。所以当时取了这方鼎,也未曾仔细端详,就是从昏迷中醒来之后的这些天,也只是对那奇怪的珠子念念不忘,却是忘了还有这鼎的存在。他走过去用手将那小方鼎轻轻拿起,见鼎身上也无什么特别的铭文,一边用手指拂过那些古朴的纹路铸刻,一边轻轻翻转这小鼎观察。在鼎的下方,三个细微的铸刻小字映入眼帘——天机鼎。唐云哑然失笑,看来那天机阁里面的东西都跑不了这“天机”二字了,如果还能回去搬些宝贝的话,搞不好可以开个“天机店”了。这么说来那颗软硬不吃,水火不侵的黑珠子,便是“天机珠”了?唐云坐在书桌旁,苦思许久也理不出头绪:“真是天机难测呀,我又不会什么三味真火,又能把你们这些怪物如何?我还是别自寻烦恼了,去吧!”
说完,便随手把那天机鼎往身后的床上扔去。就在此时,一道绚丽的七彩霞光,从身后耀射绽放了出来,耀眼得连阳光都有些暗淡似的。唐云吃惊的回过头去,发现那鼎并没有掉在床上,而是停滞在了空中,伴随着四射的光芒开始飞速旋转起来,鼎身越转越快,几乎形成了一团白色的光球。唐云呆立半晌,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走向那悬浮在半空的光团,把手上拿着的砚台扔了上去,那砚台却无声无息的消失掉了。“死物是如此,那活物呢?清老道后园子里倒是养了一只肥鹦鹉,不如偷来试试?”
但一想到每次有弟子接近那鹦鹉待的后院,清老道那发飙的狰狞面容,他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总不能把自己扔进去吧,万一也消失了怎么办?用手指试试吧,大不了蹭破点皮。想到这里,唐云从腰上绑了一根粗绳在床脚,检查一下颇为牢固。再小心翼翼的拉开架势,用一只手指小心翼翼地探了过去,就在触碰光团的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动作似乎越发慢了下来,手指几乎快要凝滞在那最后一点。唐云用尽全力,往前最后一踏,手指似乎触碰到了光团,那光团飞快地向他的面前飞来,眨眼便化出无数闪光的古怪符号,飞速钻入了他的双眼。这时候,宛如有一颗巨芒在他脑海中炸裂,化作万千景象和声音,不断的震荡开去。万物有其始,万物有其终。岁月长存,天机不灭。一炉焰,熔千万象,一鼎火,炼千万物,死生不灭,流转不息。不知是何年代,一片洪荒混沌之间。一个高不知几万丈的伟岸身躯,高举一鼎,大喝一声:“聚天地之气以炼万物!”
天地为之惊撼!又不知是何年代,一片沧浪卷袭中,一只浊龙大怒之下,啸叫怒吼着卷了上来。一个柔弱的身躯,义无反顾地挡在了众人身前,右手举鼎,娇叱一声:“妖物何以为孽,收!”
风云为之变色!亿万年的星辰转动,亿万年的岁月流逝,都在唐云的脑海意识里穿巡而过,一个个身影在岁月的长河中飞逝而去,留下他们优美壮丽的瞬间。无数的图谱,本源,素材,机理,气脉,法阵,符画在他意识中铭刻下来,仿佛这天下间的万事万物,都一股脑汇入了他的意识。光芒散去,鼎身缓缓停止转动,最后“嗵”地一声掉落在地上,终于不动了。“呼……”唐云坐在地上喘息不已,宛如刚刚挨了万千个闷棍一般吃力的说道:“好一个,天机鼎…”话语刚落,便仰头栽倒了下去。直到此时,天机鼎的神通妙用,唐云算是知晓通透了:以灵力为媒介,可收万妖,可化万物为本源,可炼本源作万物。“这牛,未免吹得太大了点吧。”
唐云瘫在地上笑道,虽然这些知识几乎是那天机鼎给强行灌输到他脑海中的,自己还是半信半疑的想“那天机阁中的东西,没一个正常的,只怕这天机鼎,也是个自卖自夸的主。”
不过说起来,虽说明白了怎么运用,可也没那灵力和素材呀,要说收妖,那也是天上宫人才有的能耐,这附近算得上大妖怪的,大概也就剩下清老道和他那只鹦鹉了。要说群山大泽间那些妖精鬼怪,自己也没胆以那点微薄灵力拿着个破鼎就去找死,怕是没收到妖,先让妖给收拾了。再说炼化,那些成份素材,他莫说是没见过,连听都没听过。要说他平日里偷读凌云阁藏书,天下间的丹药素材,倒也知了不少,可是对这些脑海中的名目一片陌生,不知都是怎样的稀世珍宝了。简而言之,若是所备充足,有足够的灵力为媒介,此鼎便是生造个世界也可以,若是灵力不足,或是缺乏本源素材,那么这鼎就是个无用的摆饰。唐云心想,不管怎么说也是个宝贝,还是先认了主再说。按照所知的法则,便把这鼎拿起来,小心咬破自己的食指,吝惜的滴了一滴血在鼎文上,血液顿时便化入鼎中。心中意念一转,那鼎却是自然化作一团白光,纳入他的胸腹不见了。这个妙用倒是非常方便,想来上档次的法宝,都应该是这样认主之后便可随意驱使吧。唐云心道那些天上宫人的飞剑,莫非也是从自己身上忍痛拔出来的?想来那倒是既好笑又诡异的场景…看看因为刚才的事故变得一片狼藉的厢房,唐云也懒得马上收拾,干脆往地上就是一坐,把这些天的事情梳理一番,自己挨了龙末一闷棍,人事不省的昏迷了十二天,魂魄不知道被谁给勾到了那天机阁,在那里鬼使神差的跟一个天机石碑闲聊了半日,带回来两个不明所以的怪东西,这鼎算是弄清楚了,可惜现在暂时用不了。至于这“天机珠“倒是万般不破,坚硬无比,若是把宝剑,那自己已经提着出去找龙末等人算账了。可偏偏是个女孩子家玩的秀珠,总不能当暗器使吧,坚硬是坚硬,可还不如一块破瓦片锋利呢。总的说来,这闷棍,算是白挨了。像这种玄妙无解的古怪经历,也不能去跟清老道和众师弟请教求解。总不能说:“我被那闷棍打的灵魂出窍,梦游了一番,从一个鬼地方捡回两样鬼东西,你们说这是怎么回事?”
那样的话,众人的回答肯定只有一个:“唐云,你还是好好休养吧,总有一天智商会恢复的。”
还好唐云的性子本来就悠然随意,到这里算是暂时无解了,也不再多想。起身收拾了一下屋子,便打算溜出去透透风,装病号也装的够久了,闷也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