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刚刚抵达林中院落时,贺厂璋就命人布置好宝儿的房间。清洗打扫、装潢风水自不必说。就连床铺也铺上了柔软的软垫与被褥。宝儿坐在床上,犹如陷入云层之中,睡眠质量前所未有的好。小孩本就精力旺盛,睡得好起得越发早。这一日,天才蒙蒙亮宝儿就醒来了。她抱着自己粉嫩嫩软乎乎的小脚丫在床上打了几个滚,见再睡不着便换好衣服出去。鹅黄色的小襦裙刚好到脚腕边上,五色彩缎编织成的腰带上挂着一串儿小铃铛,随着小姑娘迈动步子而叮铃作响。其他人都还没有醒。宝儿逛了一圈,这座院落眠于苍翠竹林之中。而院落中的人们又眠于院落之中,此间的静谧无声无息,却深入人心。即便宝儿还不能想明白,却也不忍去打扰这份平静,去打扰其他人的轻眠。宝儿昂头看向侧边小山包,贺含章告诉过她,那儿有师傅留下的法阵,她们入阵练功可事半功倍,还是事倍功半?小姑娘双眸清澈明亮,眼瞳如同黑珍珠一般闪耀。小脑袋因为困惑而微微歪着,因为被众人所疼爱,白乎乎的脸颊上也多长了一些肉肉。从侧边瞧着,有点儿婴儿肥。想不通,就不想了。贺含章总爱说些晦涩难懂的成语,想不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宝儿如是想着,学着老村长的模样,双手背在身后,稚气的脸上挂着淡淡的深沉,一步一晃悠的向阵法而去。练功枯燥无味,很快宝儿就躺倒在阵法中心,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天空。云卷云舒,细密绵长睫羽小扇子似的飞快振动几下。宝儿都快睡着了,却看到天空上飘来一块云彩,就停留在她的头顶上。云彩形状很是特别,就像是一只大手,指着不远处的花丛。成片成片的白色小花盛放,宝儿走了过去。摸花的时候,小手触碰到微微的棱角,她想了想,找了根树枝。铲出一个小洞,此时洞中的沉香木制小匣子已经半显露山水,可以叫人看出是什么。努力许久,宝儿抱着小匣子扫落尘土。打开一看,里边竟装着一个暗红色小瓷瓶。还贴了标签,写着……灵丹妙药。所幸是宝儿被贺含章监督着认了不少字,不然小姑娘还真不知道自己挖出来的是什么东西。宝儿抱着小匣子往回走。脚步轻快,一门心思想着要将今日的发现分享给自己的家人朋友。只是刚走出阵法,她就在枯萎的槐树根下发现了一个孩子。衣衫褴褛,身下不断有血渗出,流向槐树。不知是不是宝儿的错觉,她总觉得面前的槐树好似有了那么一点生机。风声呜呜,竹叶簌簌。宝儿心中有点儿不安,她将那孩子拖到另一棵苍翠的大竹丛下,轻轻的推他:“你没事吧?”
“醒醒!”
这个小乞儿脸上和身上一样脏兮兮的,身上凉得像冰。宝儿拿出小瓷瓶,其中只有一颗药。没有犹豫,塞进小乞儿嘴中。可小乞儿意识全无,只是将丹药含在嘴巴里,并不往下吞咽。宝儿把手指在衣服上抹了抹,伸进他的嘴巴往里戳。可偏偏可这时候小乞儿突然睁眼,他双眸发红,如同黑夜里最可怖的灰狼,将宝儿吓了一跳。手指一偏,戳到了小乞儿腮边肉上。顿时,小乞儿眼睛更红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喂你吃药!”
宝儿收回手,解释道。努力睁大了眼睛,想让小乞儿看到她的善意。“滚!”
骤然发音,口中丹药顺势滑入咽喉,呛得小乞儿剧烈咳嗽起来。宝儿被吓了一跳,见小乞儿咳得满脸通红,过去帮他拍背。好一会儿,小乞儿缓过劲来。他正要说话,宝儿嘟着小嘴扭头就走。小乞儿吼她的事情,她可还记着呢。小乞儿眼底闪过一抹后悔犹疑,他似乎误会眼前这个还没有他高的小姑娘了。可……回想起一路逃亡受的苦、上的当,小乞儿紧咬着嘴唇不说话。忽然,一群穿着皮毛大领子衣的大汉从四面八方跳了出来。拦住了宝儿的去路。这群人眼窝深陷,五官非常深邃,是典型的塞外胡人长相。宝儿曾经在镇南王府的监牢里见过胡人,和眼前这几个人长得很像。领头的胡人眼睛一大一小,此时一边眼睛瞪得像铜铃,另一边眼睛却眯着缝:“你小子命大,这都没死!”
“还好俺们听大哥的继续追,不然就叫这个小畜生跑了!”
“这还有个小女娃,一起杀了。”
大小眼嘴巴一张一合,就要宝儿的性命。宝儿满脸警惕,身子紧绷:“我只是路过!”
“要怪只能怪你倒霉,看见了这小子。我们也是跟你们中原人学的,斩草除根嘛。”
宝儿脸都青了。贺含章用成语也就算了。你一个大胡子塞外人用什么成语?斩草除根?她还想斩塞除胡!宝儿回望来时的路,不归竹林到处都布满了迷阵,但因为这几日队伍在其中稍作休息,贺含章将不少迷阵都关闭了。不然,小乞儿和这群胡人也进不来这竹林深处。不归竹林威名远扬,即便关闭了阵法,周边的人也畏惧靠近。塞外胡人不知其中险恶,这次也算是歪打正着。不过,贺含章只是关闭了部分迷阵,并非全部关闭。宝儿抿着小嘴,脚下一蹬往两个胡人中间的空档钻。谁也没想到她说钻就钻,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宝儿跑出去十来米。“都愣着干什么!抓回来!”
居然被一个小娃娃给耍了,大小眼顿觉没脸,呼和着,众人如同利箭一样发射出去,追着宝儿。起初还能看到宝儿的身影,可后来竹林中却渐渐起了迷雾。宝儿也消失不见。大小眼狠狠的甩了一下月牙刀:“一个女娃娃都能跟丢!”
众人垂头丧气,忽然有个人惊呼:“大哥,那个小畜生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