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么呢？”

一双纤细的小手在崔寔面前晃了晃。崔寔有些慌乱地移开眼神，“没什么。”

云缃绮见人回过神，又不死心道：“少府，我方才所言，您可再考虑考虑？”

崔寔拒得干脆利落：“此事容后再议。你可忘了今日还有件差事未办？”

云缃绮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还要去探望周边佃户。”

奉县的柑橘种植模式，统共分为三种。一为云家这般大规模私田种植，设柑橘园，雇农种植，品质优者作为贡橘，次者便可自行买卖。二为公田种植，由橘官代管，所有收成均为皇家御用。三为佃户承包种植，多为无地的农民承包别家一小块地儿，种几颗橘树，养活一家老小。这样的人家自不必交纳贡品，可全凭这几多黄果吃饭。私人佃户的种植技术和规模都比不过大柑橘园和公田，雪灾一来，这个冬天最难过的，可就是他们了。云缃绮与崔寔早晨便商量过，今个还要去走访这些民众。可叫自家园子里的事一耽搁，竟全然抛诸脑后了。那锅浆水菜炖猪肉，她老早便盛出了些许，想着一会儿探望他们的时候，给可怜人家的分点，好歹，算份心意。“阿兄，搭把手。”

云缃绮唤大郎将一口较小的锅抬上了柴车。“崔少府，请。”

她随即又唤崔寔上车同乘。待两人坐定，小毛驴们又不情不愿地嗷嗷叫起来了。一路颠簸着出了柑橘园向北，便是佃户们的小种植地所在。果不其然，到处都是忙乱又无助的人。一位老农妇失落地坐在自家果树旁，捧着几颗柑子，喃喃自语：“好好的天，怎么说下雪就下雪呢？这些烂果卖不上价，年也不必过了。”

再往前走，是一家五口，有的忙着摘果，有的忙着护树，有的一愣一愣，魂不守舍。大家像没瞧见他们似的，目不斜视。云缃绮也不好多说话，只对前头遇见的那位老农妇道：“大娘，大伙忙活一天了，这里有些吃食，你们需要的自取便是。”

老农妇迟疑地上前，揭开锅盖一闻，实在抵挡不住这香气，“多谢，不知是谁家的小娘子这般心善？”

“云家四娘。”

“云县丞的女儿？怪道这般良善。可惜云县丞他如今已是自身难保了……这位郎君看着面生，可也是云家的？”

“某乃新任橘官，崔寔。”

云缃绮刚要去捂这人的嘴，结果叫他抢了先自报家门！这下完了。“橘官？大家伙，大事不妙了，新上任的橘官来抢贡橘了！”

“大娘，您听我……”“四娘，你别怕，我找人拾掇他。快来人呐!”一时间，佃户们蜂拥而至。有拿锄头，有拿铁锹的，还有顺手扯了段橘树残枝的……云缃绮终归是个女子，拦不住，也不敢拦，只能祷告：“老天爷，保佑病秧子四季豆平安无事啊！”

“怎的这么快就晕了？莫不是…快跑！”

“等等，把那锅肉端上再跑。”

眨眼的工夫，人群又作鸟兽散。云缃绮连忙上前，去探了探躺在地上的人的鼻息，“还好，还好，还活着，谁叫你嘴那么快，这下吃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