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九殿下这灯油,便是送往莲华寺,为供奉香火所用的。”
佛寺中所用灯油,一般多为可食用的植物油,点起来既亮,又无烟——芝麻油、菜籽油,都较为适宜。而崔寔晓得,即使是自己的外祖母在莲华寺修行,以九殿下那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性子,又怎会特意赶去献灯油呢?他顶多是拿出从来都花不完的俸银,托人去供上香油钱罢了。这油,从何处而来,想必是显而易见了。崔寔转身从腰间卸下块极乐鸟图样的玉佩,递给一脸狐疑的裴尚食。他请求道:“拜托裴尚食携此玉佩,速去十王宅寻九殿下来,某有大事与他相商。”
裴尚食虽还未参透此中真意,见他面色肃穆,也不追问,接过玉佩,驭马往远处去了。刘巡使一下愣在原地,“少府,这又是何意?你我都晓得,这是九殿下的一片孝心,何故弄这么一出?”
崔寔轻咳两声,似笑非笑地望向他,“敢问刘巡使,金吾卫听令于何人?”
刘巡使倏地端立起身子,拱手朝永兴坊西侧的皇城拜了拜,“金吾卫,自是听令于圣人!”
崔寔倚着车厢,有一搭没一搭拍起巴掌,任谁听了,都觉得讽刺至极。“刘巡使忠肝义胆,令某佩服。不过,某却实在不知,何时这大楚,成了七殿下的大楚了?”
此话一出,吓得刘巡使一声不敢吭,龇着大牙,嘴都合不上。良久,他才挤出来一句,“少府,慎言。”
崔寔见自个的猜想,皆都落入实处,这才切入正题,“慎言便慎言,某同你慢慢来捋。云四娘,可被你押在金吾狱里?”
刘巡使方要摇头否认,但见崔寔往那板车前走去,揭开上头的防尘布,拎起一坛子油。“若某没猜错,你们抓她,是因为光禄寺库房里,丢了此物?”
刘巡使垂头,不敢看他,只打哈哈道,“少府说笑了,这东西,分明是九殿下送往莲华寺的,怎会是光禄寺里的呢?您瞧,油坛子都长得不一样。”
崔寔扔下那坛油,眉略皱,从袖里取出块帕子,细细揩起手来,“巡使又是如何得知,光禄寺的油坛,不是这般模样的?”
见刘巡使无从狡辩,他又继续道,“难为你们,把这坛子换来换去,不知损耗了多少,这些若供在佛前,也能烧好一阵,兴许能得菩萨保佑,实现心中所想呢。”
刘巡使不知该如何接话,开始装傻充愣起来,“少府的话,在下听不懂。”
崔寔冷笑,言语里更多了些讥讽:“那日见过裴礼民,巡使应是长了不少本事。不过,巡使只学得了他如何站队这点皮毛,可却不晓得该如何脱身呐。”
崔寔这咄咄逼人的模样,实属罕见。刘巡使实在是一句话也接不上,只好把嘴闭紧,开始装死了。崔寔又咬咬唇,压下心中怒气,望着十王宅的方向,静静候了起来……片刻后,两匹骏马踏着风而来。正是裴尚食还有那位少年英才的九殿下尹溪。崔寔松了口气。看来阿绮有救了……还不等他上前与二人交谈,不远处又传来马蹄声踢踏大作的声音。崔寔抬眼望去,眸中尽是恨恨然,似有火在烧。云杉法师所言之“消雪融冰”之时,便是今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