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大宴提前磨合和准备,实是忙碌呢……就连云杉法师呢,都忙得不行,过了年,找她看姻缘的善男信女,里三层外三层的把莲华寺金顶居围了个水泄不通,别说她云缃绮,一只蚂蚁也休想入内。还有柳先生,也为着给崔寔寻下续命的良药,给她治好那不能吃辣的毛病,四处游历去了,只言到时候在奉县相聚。此时无聊透顶的云缃绮,正坐在别院的凉亭里,仔细观赏着圣人赐她的那副“天下第一厨娘”的笔墨,嘴里嘀咕着,“无敌是多么的寂寞......合着现在就剩我一个闲人了……”石几上的茶凉了好久,她也不管不顾地饮起来,“这年过得真无聊啊,啥时候能有人找我来玩啊?”
这偌大的圣京,除了上头这些,再无云缃绮相熟之人,西郊别院又偏僻,连个要糖吃的小孩都没有。云缃绮是爱热闹的性子,如此这般下去,精神状态嘛,难免有点不对路。她抠抠脑壳,趴在石几上,自言自语道:“要不我去找裴礼民收破烂算了,不然去内狱狠狠对尹风施以酷刑也可以。”
突地,那脑门又被人轻轻弹了一下。“不准去看尹风。”
云缃绮轻嗅了一下周围的空气,头也不抬道:“大忙人,你可算是回来了,我就随口说说,那内狱大牢岂是我这三无人员能进的?”
崔寔轻笑,在她身旁坐下,将圣人那幅笔墨交由仆役妥帖收好,又将凉茶倒入花盆里喂花,另沏了一壶,这才开口。“阿绮,饭否?”
云缃绮叹口气:“自是没有,一个人的饭,难做,也吃得不开心。”
崔寔朝厨房的位置招了招手。不一会,仆役便端上来两样东西。云缃绮远远就闻到味了,“这是,馄饨?还是圣京最有名的、百文一碗的萧家馄饨。另一样,似乎是一种甜品?”
崔寔从仆役手中接过餐盘,赞道:“阿绮的鼻子,还是这般好使。这馄饨确是萧家的。这甜品,名为‘粉荔枝’,乃是圣京年节时人们最爱吃的糕点。”
“粉荔枝?”
这东西云缃绮可没听过,一骨碌从石几上爬起来,“啥好玩意啊?”
崔寔却把那甜品往自己怀里一揽,用空碗碟扣起来,又将装馄饨的大海碗推到她跟前:“先吃这个,我在西市整整排了半个多时辰的队,才买到的,泡得久了,难免失了风味。”
云缃绮听了这话,有些些小感动,暂且将那“厨痴”的属性压下去,认真吃起馄饨来,“哇哦~果然好吃,这里头竟有蟹子和鸡油,一下将瘦肉和菌菇的滋味提得更鲜美了,怪不得卖百文钱一碗还有人排队啊。”
“真那么好吃?”
崔寔见她吃得红光满面,不由问道。云缃绮这才从海碗间抬起头来,往桌子上一扫,“咋就只有一碗?”
崔寔略有些无奈地答道:“那掌柜的说了,年节里人手不足,馄饨数量有限,一人只能买一碗,每碗还涨了二十文。”
云缃绮暗自腹诽:这萧家掌柜还挺精明,搞的一手饥饿营销!她从碗里舀出一只皮薄馅大、滑溜溜的馄饨,递到崔寔嘴边,“分你吃点吧。我这人护食得很,这一碗馄饨十二个,我允许你吃一半,如何?”
崔寔又羞又想笑,那勺子又杵在他嘴巴旁边,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快吃啊!再不吃,就只允许你吃五个了!人家手都举酸了。”
云缃绮“威胁”起人来。崔寔无法,只得一口吞下。安静嚼了半晌,他才低低道:“果真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点!”
于是,这碗萧家馄饨,便在二位“你一口,我一口”的互动中,被瓜分干净了。不若改名叫“狗粮馄饨”还差不多。“馄饨吃完了,那粉荔枝拿出来我瞧瞧呢……”云缃绮忍不住去扒拉他。崔寔笑道:“阿绮,这馄饨数量少个却大,我已吃得很饱,你可还有肚子吃这甜品?不若等…”“拿来吧你,等什么等?你可听说过一句话,‘女孩子有两个胃,一个用来吃饭,一个用来吃甜品’?”
崔寔老实巴交:“未曾,不过这样,容易积食。”
云缃绮翻个白眼,才不理他,兀自将倒扣的空碟子掀开。这粉荔枝,果真菜如其名。“不知是哪家铺子的老板,手这么巧呢?你瞧这一串,远远望去,真跟树上的荔枝似的。”
云缃绮从那荔枝杈上揪下来一颗,轻轻掰开,那粉红色的酥壳,就掉了满地,她赶紧接上,细细品尝起来。“里头做果核的馅料,是红豆沙,加了少许蜂蜜调味,甜而不腻。中间的果肉,用的是酥酪和糯米粉制成的面团,上锅蒸熟,口感便会变得弹牙有嚼劲,至于这外头粉嫩的荔枝壳,竟是由梅花汁、油酥、蜜糖和白面制成的酥饼皮。看这样子,应是将一部分酥饼皮捏成荔枝杈子的形状,等那果肉蒸得差不多熟,然后将另一部分饼皮裹在果肉之上,衔接成一串荔枝的模样,入炉烤制而成的。这手法、这技艺,无一不体现了下厨之人的耐心和用心呐……”云缃绮讲得头头是道。崔寔听得津津有味。以往,他若觉得腹饱,便绝不可能再多塞下一口饭。这会,竟被她讲得动了心思,伸手也去扯下一颗。“尝起来是比往年好吃许多,阿绮,你真是说得比唱得好听。不过这东西又甜又油的,还是少吃为妙。”
云缃绮知道这人又在揶揄自个,一把护住那串粉荔枝,“你不爱吃,我吃,我全吃光。”
崔寔笑道:“阿绮,你莫不是忘了,明个是什么日子?”
云缃绮又揪下一颗荔枝,囫囵吞入,才问道:“什么日子?”
“上元佳节。你约的贵客,明日可都会在薛府齐聚,等你招待呢。今个吃得太饱,明日里哪有胃口享受别的?”
云缃绮这才掰起指头算起来,“是呀,这都过去十四天了,呀,这睡醒吃吃完睡的日子,把人都过糊涂了。”
“那阿绮打算如何准备呢?毕竟聚过这一次,你我便要回奉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