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路上又行了两天,到了墅阳时,墅阳知州带着手下众人,早已在城门口等着了。只见知州赵岩松率先走到了顾容珩的轿旁:“墅阳知州在此迎接顾大人。”
“还请顾大人去府上一聚。”
顾容珩挑了帘子,看着外面的赵岩松,神色淡淡:“我需得尽快回朝廷交付,岩松不必设宴。”
赵岩松听罢脸色变得有些踌躇,眼神看向了身后的不远处年纪稍大的男子。不远处的赵广枫接受到赵岩松的目光,脸上堆着笑,走了过来。他一走过来,就对着顾容珩作了礼,嘴里轻轻喊着:“顾大人,酒菜都已经备好,顾大人劳累,到府上稍作休息,不会耽误大人太多时间的。”
赵广枫说完,又神情恳切的低语:“后面众多人看着,还请外甥给几分薄面吧。”
顾容珩眼神看向不远处殷切往这边看的一行人,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坐在顾容珩身后的四月通过缝隙瞧过去,认出站在外面正在说话的是顾容珩母亲的庶兄,旁边的应是他的长子。往年过节时瞧见他们来拜访过,大夫人对他们的态度不冷不淡,但每次过节,他们都是必定会到访的。不过赵广枫名义上虽是顾容珩的舅舅,但每次到访,都是哈着腰的跟在顾容很身边,四月跟在大夫人身后见了几回,觉得这家人着实有些势力了些。前些年她听说赵岩松中了进士,没想到才几年,就已经是知州了。顾容珩的脸色有些冷,说话微微有些不客气:“岩松如今已是知州,怎么,还需得我给他撑场面了?”
顾容珩的话不留情面,赵广枫的脸色有些僵硬,随即又堆着笑道:“侄子,岩松今年年初才上任,到底经验不足,底下人多有不服。”
说着他小心看了眼顾容珩:“岩松能上任知州,还全靠侄子提携,若能过去,那些人见了您,往后岩松也好管束些,请外甥再帮他一次吧?”
站在一旁的赵岩松小心翼翼的看向顾容珩,心里面忐忑的很。他这样大张旗鼓的带了一众人来迎接,要是顾容珩一点脸面不给,那往后他在墅阳,怕是要成为笑料。顾容珩的脸色更加冰冷,赵岩松能这么快上任墅阳知州,他虽未明确提携过,但下头人知道他们关系,没两年就坐在了这个位置。赵岩松有什么能耐,他心底是再明白不过,年近三十才中进士,除了会读些圣贤书,平日里却木纳,做事一板一眼不会变通,管束底下人自然能力不足,这样的人其实是不适合官场的,不然他早提携他去京城了。可他如今在这个位置,若是政绩太过平庸,无疑也是打了他的脸。顾容珩思量几瞬,招来不远处的一名亲卫道:“带些人先带着后面的马车先送去刑部,其他人去前面的驿馆等我,我后面过来。”
交代后才又对着赵广枫道:“前面带路。”
赵岩松大喜过望,连忙拱手,看顾容珩已经合上轿帘,这才连忙吩咐人赶快回去准备。四月坐在顾容珩身边,看顾容珩的脸色不是很好,也沉默着没有说话。到了赵府,门口排了两列的人迎接,州府衙门的大小官员皆到齐了,皆想来看一眼这位权倾朝野的白衣卿相。顾容珩下了马车,看着面前这站了两列黑压压的人,不由脸色愈黑。赵广枫连忙跟在顾容珩的身前,抬着手在前面亲自引路。赵太太手上牵着一名衣裳贵气的七八岁小子,带着他到顾容珩的面前,喜气的对着他道:“快叫叔伯。”
那小孩便有些怯生生的看着顾容珩喊了声:“叔伯。”
顾容珩停住步子,低头看着自己的这个侄儿,难得笑了下,解下腰带上吊着的玉环递了过去,算作是个见面礼。顾容珩身上的东西岂能有差的,赵太太受宠若惊,连忙让那孩子道谢。那孩子便捏着玉环,小心的看着这个众人拥簇的叔伯,小声的说了一句:“谢谢叔伯。”
顾容珩淡然点点头,这才又往前走。四月和长林跟在顾容珩的身后,也被人请着进去,四月不好意思,再看长林昂首挺胸,好似早已习惯。进到里面,里面的圆桌上顾容珩被请到了主位,周围作陪的大多是知州衙门的管事,以及一些在墅阳有些脸面的人物。这样的场面对于顾容珩来说早已习惯,场面上的客套话他听着不耐,淡着脸一一应付。很快赵广枫拍拍手,一群歌姬进来,在前面跳着舞,两边有女子弹着琵琶古琴,视线都落在了顾容珩的身上。一曲过后,舞姬摇曳着身子过来,两名弹奏琵琶的女子也围到了顾容珩的身边,在靡靡声乐声中,芊芊玉手端起酒壶,就开始为顾容珩斟酒。站在顾容珩身后的四月和长林也被人拉着去了旁边的小桌,长林惯常伺候在顾容珩身边,只几句话应付过去,就又在顾容珩身后站定伺候。四月却没什么拒绝人的经验,被人按在小桌上,刚坐下就有两个女子靠过来喂她酒。酒杯被送到了四月的唇边,她历来未喝过酒,自然推脱,可旁边女子却不放过她,将酒含在口中,脸就向她贴了过来。四月被她这样孟浪的做法吓了一跳,连忙躲去一边,压着嗓子推脱:“不用如此。”
两名女子却以为四月害羞,他们看四月细皮嫩肉,脸又清秀,且身量不高,以为是顾容珩身边还没长大的书童,还没尝过女人的滋味,不由相视笑了起来。四月被他们笑的窘迫,脸也红了起来,感觉自己有些丢人,就想着起身出去。哪想人还没站立,就又被女子按住,夹了一筷子鱼肉过来:“公子不饮酒,吃菜可好?”
四月看着送到眼前的鱼肉,想着总也比酒好,就眼一闭,还是吃了进去。哪想她吃的太急,竟被鱼刺卡住,又咳嗽起来,嗓子疼的眼尾都出了眼泪。这边的动静引起了顾容珩的注意,他眼神看向长林,长林会意,立马过去。赶走了那两名女子,长林看四月被鱼刺卡住,连忙喊来了两名婢女过来帮忙。好不容易咳出了刺,婢女又去端了热水来给四月净面洗手,伺候她干净了才出去。四月看着这些女子伺候她一个随从就这般周到谄媚,不知伺候主子又该是何种场景,不由将眼神看向了主桌。她看见慕容珩身边的女子衣衫半退,露着香肩俯在他身边为他布菜,胸前风光早已裸露,她们却好似根本不在意。桌上不时有人起身向顾容珩敬酒,顾容珩的神色一直很淡,酒杯几乎未怎么动,即便有人敬酒,他也只是用茶代替,席间更是未说几句话。可即便顾容珩这般冷的态度,可四月看席上的其他人依旧热络,谄媚巴结的话不断,四月听了几句,忽然就觉得有些厌恶。这就是身处在低位上的人的生存之道么,所以他们都想要拼命往上爬,即便放弃了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