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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这一遭事,微生雪连着几天都躲着嬴政走。
太尴尬了,太尴尬了。 装逼翻车,还被对方发现,简直就是社死当场。 【你总不能一直躲着吧】 微生雪手一顿,又画废一张符。 烦死了。 她把符笔随手一扔,往后一靠,窝进柔软的靠枕里。 系统提议:【那天有人说做出了极为特别的东西,不如叫他来说说。】 微生雪翻了个白眼。 ‘你看看他们做的事,有一件靠谱的吗。’ 研究丹药,炼出来的是毒药。 研究农肥,做出来的是炸弹,还是不可控的炸弹。 【好歹会思考,有创造力。】 这一点就比绝大部分人强。 …… 不知系统如何说服她,总之那个方士被传唤了。 “若得仙人青眼,可莫要忘了我们的功劳。”与他一起鼓捣新玩意儿的另一个方士紧紧握住他的手,目光殷切。
被传唤的方士狠狠点头:“这是我们共同的成品,有弟弟我一口肉吃,绝不会少了哥哥一口汤。”说罢狠狠抽回了双手,细细抚平衣袖上的褶皱,跟着传话的侍从离去。 “仙人会采纳他的想法吗?”
几人目送他离去,又开始惴惴不安。 前几天才刚发生那样严重的炸炉,他们现在拿出来也是差不多的东西,只怕会被避之不及吧。 “肯定可以。”
有人斩钉截铁地说,“那样的炸炉少见,又不可预料,我们做出来的东西,能根据用量控制威力。”
可控,就意味着可以利用。 可利用,就代表有价值。 ---- 微生雪捻起一撮黑色的‘灰’,这个被方士小心放置在厚铜盒中带过来的东西,从气味到手感,都让她觉得熟悉。 ‘系统,’她在心里呼唤,‘是我想的那样东西吗?’ 【成分相似,配比有差别。】 那就是了! 微生雪拍拍手,扫去指间沾染的灰,看向缩在角落等待审判的方士。 “你们做得很好。”
迎着对方混着错愕与期待的视线,她点头认可,“我都没料到你们能做出这件东西。”
方士伸出几根手指,试探性地搭在青铜盒子边沿,指节用力到泛着青色,“这够不够,够不够……”让我们赎罪。 旧账未清,又添新罪。 用来买命的农肥都没做好,这次失误又添了新的罪责。那些无故伤亡的人命,全都被摊到他们这些还活着的方士头上。 这些天战战兢兢的,连吃饭睡觉时都疑神疑鬼,时不时往门口飘去一眼,就怕那里突然有人破门而入,把他们拖出去嘎了。 微生雪没有承诺什么,也没说任何安慰的话,只是冷静地陈述, “有这个配方在,就算要杀你们,也得先榨干价值。”
很冷酷的一句话,却让方士放下了一直提着的心。 他们这位陛下,最看重的就是一个人的价值,人品、性情、脾气,只要价值够,他都能包容。 太好了,小命保住了! 两人的对话没有避着人,自会有人将此事传到陛下的耳中。 “退下吧,莫忘了农肥。”
微生雪合上眼,挥手让人离开。 车帘落下,莹莹绿光裹着肉眼不可见金丝沁入皮肤。 这是她在调用功德疗伤。 …… 十日时间一晃而过。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身外笼罩的结界没有任何被触动的迹象。 看来车外的护卫很称职。 此次疗伤效果很好,前段时间因伤势反扑造成的额外伤害已经全部痊愈,还另外修复了一部分渡劫时受损的经脉。 微生雪抬手。 之前一直从全身经脉中逸散而出的绿色灵力已经消失,周身也不再萦绕着星星点点的绿芒。 真是个好现象。 这说明,她不漏气了! 这份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安营扎寨的时候。在马车中憋了近半个月,她坐不住地要往外跑。 此时太阳西斜,已经不如下午那么热烈,风中传来微微的暖意,也在人体能忍受的范围内。 微生雪打了个招呼就顺着田间小道溜达。 她一贯不喜欢有人跟着,也不需要担心遭遇贼人,所以在这种时候只是一个人出来。 一路上走走停停,不妨竟碰到熟人。 “墨戈?”
在河边做木工的人回头,正是之前见过的墨家人。 “仙……您怎么出来了?”
墨戈放下手中的工具,在河里洗了把手,顺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忙迎上来。
“听家主说,尊驾那日品酒后有所感悟,一直在闭关。”微生雪睫毛抖动。 看来这就是嬴政给她找的理由。 她顺势承认,“嗯,今日偶有所感,出来走走。”
又看向那边的木架子,“你这是在干什么?”
墨戈领着她往那边走,边走边介绍:“我在做桔槔。”
“我比车队早几天到,昨天在这里看到一个老叟抱着水瓮给菜地浇水,费时费力不说,打到的水还少。”
他往河边忙碌的两个少年示意,“正巧带出来两个小的,让他们练练手。”
桔槔的结构非常简单,原理也是一目了然,微生雪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它的作用。 在竖起的架子上加一根长杆,尾端坠着重物,靠近水的那头绑上水桶,利用杠杆原理提水,比抱瓮灌畦更快、更省力。 说到这里,墨戈忍不住叹气:“桔槔之法推广已有百年,但依旧有人守旧又排外,拒绝任何改变,希望这架桔槔能助这边的黔首松快一些吧。”
微生雪奇怪。 “你们没有派遣人员来传授吗?”
墨戈:“哪来的人手呢。”
作为皇帝心腹,他对大秦目前的状况也有几分了解。现在他们连管理地方的官吏都缺了近一半,只能勉强稳定住局面,再管些农耕农时、收税等重要事务,就这样都忙得昏天黑地的,其他的旁枝末节更是无暇顾及。 像这样的灌溉工具,秦地已经全面普及,但在六国之地,真没人手再挨个教了。官方只在人员较多的地方演示,能学多少全凭个人本事。 但这话却不好跟仙人说,心思百转,能说出口的也只有,“乡野之地,难以顾及。”
微生雪听了点头,示意明白了。 ——基层人手不足。 回去问问嬴政道友,这里的人才培养机制是怎么样的。 明明这段时间看到他身边的人才很足啊,怎么基层人手缺成这样。 此时她还不知道,这里连全民基础教育都没有,更别提阶梯式的人才培养制度与人才分流。 来自社会高度发展,各项制度完善的星际世界,她对很多东西习以为常到以为它们是与生俱来的。 不过现在,还是先把提水的工具改善一下吧。 “附近有井吗?”
墨戈一愣,他还真不知道。 “菜地旁就有。”
老叟操着嘶哑的声音回答。
有井就好。 微生雪示意他带路。 “在这里做一个架子,这样,这里插进去,这里有一条横轴,井口这段加粗,上面绑上绳子,这里做个手摇手柄。”她在井边比划,又捡了根树枝在一旁画出草图。
作为墨家的人才,墨戈只看了一眼,就迅速在脑海中搭建出这种新器械的实物图,连成品能达到什么效果都推断得七七八八。 “好!好东西啊!”他高兴地一拍大腿,闷头在原地转了一圈,“若有此物,再也不用怕深井难打水了!”
“此物何名?”
“辘轳。”
…… 长期使用的辘轳需要细细打磨,但只是用来看看效果的样子货做起来很快,只是用几根木头捆绑组装就能勉强使用。 大概半个时辰,一个简陋粗糙的辘轳就立在了井边。 以麻绳捆绑水瓮,将它投入井中,粗陶的材质带着足够的重量,让它不至于浮在水中,井水缓缓顺着倾泻的开口流入水瓮。 “架子扶住。”
墨戈示意弟子扶住架子,简陋捆绑的木架有点不堪重负,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转动手柄,麻绳在几根木头捆绑加粗的横轴上一圈一圈缠绕,装满水的水瓮慢慢露出井面…… “成了!”墨戈伸手把水瓮取下,水装得极满,在摇晃中还往外洒出来一些。 他解下缠绕在水瓮上的麻绳,在心里琢磨着,可以给麻绳上系一个长久使用的水瓮,免得用一次拆一次太麻烦。 老叟伸手在水瓮表现上上下下地抚摸,歪着头左看右看,原本熟悉的水瓮经过这么一遭,平白显出几分陌生。 还是他那个平平无奇的水瓮,怎么加几根木头,就打水这么快了呢? “构造这样简单,我从前竟然没想到?!”
刚才扶着木架的墨家少年懊恼地捶捶自己的脑袋。
“东西虽小,价值却不低。若是其他人研究出了这辘轳,都能在陛下那里讨个小爵位了。”他摸着木头粗糙的纹理,目露向往,“这得值个‘不更’吧。”
“不更?怎么也得是‘大夫’!”
另一个墨家少年眼巴巴看着,挽起袖子恨不得自己也来转一转这新器械。
这种惠及全天下的东西,多少人努力一辈子都得不到的功劳,在仙人那里只是随手跑出的小物件。在她眼中的价值恐怕还没有寻常一个水瓮来得珍贵。 “这便是仙人啊。”墨戈神色复杂,带着向往,又掺杂着期盼与跃跃欲试。 只是随手拿出的小点子都这般让人惊艳,那得了她关注的事物又是怎样的精妙绝伦。 想到这里,墨戈蹭蹭蹭几步走过去,也在她身旁蹲在,目光炯炯地看着那个平平无奇的水瓮。 得仙人一顾,定然非同凡响。 被他脑补的仙人此时想的是什么呢? ——跟行宫中器具一样的材质,在这个等级森严的世界,权力顶端的人竟然和平民用一样的东西,这正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