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这一串话骂是骂爽了,可有句话说的好,秀才遇见兵,有礼也说不清。那小厮听不懂他们你来我往地都在说些什么,他只知道自家的客人被下了面子,他立刻就厉声招呼那些大喊:“把他跟乞丐一起打发了!”
段容舟知道此时该他出手了,给了沈流一个颜色,沈流便立刻快步走下楼去。可他人刚赶到场,一句“且慢”还没说出来,外面另外一人却比他要更早喊出了口:“莫要动手。”
沈流瞳孔一缩,比在场的所有人都先一步认出了,来者不是别人,而是连王段玉彦!沈流脱口而出“连王殿下”,剩下的人一听就全都变了脸色,有惊喜,有差异,还有忐忑……段玉彦一身常服,芝兰玉树,身侧还站着媚骨天成、清丽动人的付书骨,二人一前一后走到了烟雨楼门前,段玉彦笑道:“何必闹的如此不快,不必撵人,这顿饭记在我头上。”
段玉彦很随意地摆了摆手,就将这件事揭了过去,只不过他看向一楼大堂内那些人时,目光里也带着一丝不善。段容舟的脸一瞬间就黑了下去,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小厮也认得他,却不是认得他就是连王,而是认得他这张脸,因为他也是烟雨楼的常客。“哎哟,殿下您快请进!”
小厮连忙让那几个大汉全都退下,恨不得当场就给他跪下。段玉彦转头看向了书生,问:“正是午饭时候,是否有兴趣同本王入内一叙?”
书生面色如常,先是规规矩矩行了个礼,“草民见过连王殿下。”
他挺直身子后,却又微笑着说:“草民不过路过,一时愤然才会替这乞丐出头,既然王爷宽仁让他得以温饱,那草民也该告退了。会试将近,还得回去温书。”
书生说罢,又是一拱手,转身便大跨步离去。这场面陡然生变,谁都始料未及,段玉彦面上似乎觉得有些可惜,等到他走进楼内时,在内众人纷纷起身行礼,他都只是一摆手让他们免礼。“这不是皇兄身边的沈护卫吗?”
段玉彦瞧见了沈流,脸上露出了笑意。沈流面有尴尬,段容舟也抬脚走下楼去,不动声色道:“二弟来的,倒是好巧啊。”
有了萧白漪前面那番话,他现在绝对不信这家伙是真的就这么巧,撞上了要打人的空档,他没准也早就在外面看戏多时了!“是晋王殿下?!”
人群之中传来了小声的惊呼,不过段容舟无心理会他们,也懒得跟连王打招呼,他身边还跟着个萧白漪,跟他说得越多就越容易出事儿,于是下楼后径直便走了。萧白漪不动声色地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段玉彦在看见萧白漪的身影时,微微眯了一下眼睛,与付书骨对视一眼,二人似乎心底都知道了些什么,且心照不宣。上了马车后,段容舟的脸色更显晦气,萧白漪摘下毡帽,“啧”了一声,“王爷又不是头一天才见识到他拿捏时机的厉害,脸色不必如此难看。”
段容舟冷“哼”了一声,“便宜了他,白捡一个人才。”
萧白漪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句:“其实也未必。”
“你是指,方才那举人拒绝了他的邀约,直接离去?”
段容舟问。“不好说,这位主儿是个有个性的,而且脾气还挺让人捉摸不透的。”
萧白漪的话只说出去七分,还留了三分,只是段容舟没有一下子听出来她的弦外之音,而她也没有想全盘都说给他听。跟在他身边表现几次,只是为了让他意识到自己的价值,从他身边套取更多有用的情报,还可以玩玩借刀杀人。她又不是真的心甘情愿做他的谋士的。马车回到晋王府后,萧白漪与段容舟下车就各回各院了,赤鸢提着那些饭菜,跟在萧白漪身侧,回逐云舟别院的路上,周围静悄悄得没有一个人。在拐过回廊时,赤鸢突然低声道:“小姐,奴婢刚刚在烟雨楼外看见了人。”
“是连王吗?”
萧白漪问,“他进门与我们打过照面了。”
“不是,小姐。”
赤鸢神色郑重,“是齐覆。”
萧白漪的脚步戛然而止,侧头诧异地看着她:“你没看错?”
“奴婢不会看错,就是齐覆,混迹在看热闹的人群之中。”
赤鸢说,“只是奴婢候在马车附近,不便前去与他接触。”
“他都做了什么?”
萧白漪追问。“只是看着那举人在烟雨楼门前闹了一顿,那举人走后,他也走了。”
赤鸢说,“可奴婢觉得他的出现不那么简单。”
萧白漪沉思片刻,继续抬脚往回走,但是这一回,步子明显更快了,“你的直觉没有错,齐覆可不是来看热闹的。”
联想到那突然出现的乞丐、还有那满腹才学却要路见不平强出头的书生,萧白漪眼底的光芒越来越锐利,没有那么简单!这里可是京城,寻常乞丐在这里就如同地头蛇一般的存在,什么乞丐会形单影只,转挑这不讨好的时候,来烟雨楼这种地方找不痛快?而且那乞丐十分古怪,看起来风尘仆仆远道而来,可什么流民乞丐,竟能过了盘查混进京城?而且还敢光明正大地来这繁华地方要饭?除非,是有人故意送进来的。“赤鸢,你也见过今日那乞丐了,去找子,让他查清楚这乞丐是什么来头。”
萧白漪立刻说。“是。”
乞丐不简单,是故意出现在这里的,那书生呢?也跟他是一伙儿的吗?萧白漪开始回忆,书生到场后,那乞丐的表现,似乎自打书生出现,那乞丐就沉默寡言得很,只是缩在那里装可怜。为博权贵的侧目,剑走偏锋?可他怎么知道晋王和连王今日都会来烟雨楼啊?这一瞬间,齐覆的出现,似乎就成为了唯一的答案。萧白漪走着走着,忽然自顾自笑起来。赤鸢吓了一跳,“小姐?你笑什么?”
“我笑,景王殿下好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