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如此明目张胆地将带有挑衅意味的话，摆在了明面上。段容舟身板笔直，甚至头都没有回一下，段玉彦只听得见前方幽幽飘过来一句话：“二弟要是睡得着觉，才真叫人觉得纳闷啊。”

两个人身边的氛围剑拔弩张，站在两人附近的段海岚默默地挪得远了些，一副打定主意不掺和两人之间事儿的样子，不过他看起来似乎困惑更多一些。怎么一觉睡醒，早朝前的氛围就变得这样剑拔弩张了？段海岚不由得又看向了段子楼的方向，这位七弟还是一如往常地臭着一张脸，这才是真正的局外人。没过多久，随着太监宣告，文武百官鱼贯一般入了大殿内站定，等到皇帝缓缓走出，来到龙椅前坐下，众人才撩起衣摆跪拜下去，山呼万岁。“平身——”首领太监在旁高声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他话音才刚落下，何太傅便二话不说出列，义愤填膺道：“陛下，臣要参申国公陆浒卫，行贿官员，疏通关系，为其幼子陆琏舞弊会试！”

皇帝忽然间眯起了眼睛。被点名的申国公硬着头皮也站了出来，跪下去，“陛下！何太傅所言，尽是污蔑！”

何太傅许是从未见过这样厚颜无耻之人，气得转身指着他脑袋骂：“昨日在晋王府内，晋王殿下与连王殿下都在场！更有诸多同僚！你那混账儿子说了什么，所有人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申国公也是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在这儿顶着，不然呢？不然直接跪下喊陛下饶命？那他陆家恐怕下一秒就要下狱抄家了！倒不如搏一搏，也许……也许事情还有转机呢？此时，又纷纷有其他官员站了出来，说辞无一例外：“臣等附议！恳求陛下彻查！”

皇帝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十分明显的情绪变化，他甚至没有将目光移向那跪在后头的申国公，而是问何太傅：“爱卿所指，是说有人徇私舞弊，贪赃枉法。既然事关会试，那爱卿说说，与申国公沆瀣一气的，又是何人啊？”

何太傅道：“回陛下，昨日晋王妃生辰宴上，申国公之子陆琏行为不检，出言污蔑萧侧妃，言语间透露，他已对本次会试十拿九稳，竟还能帮人‘办事’，实在是骇人听闻！”

申国公立刻反驳：“那不过是小孩子家吃多了酒，一时放肆说的大话！他近日来都在家用心温书，只是一时得意忘形，觉得自己已十拿九稳罢了！何太傅何必如此，小题大做！”

段容舟见时机已到，便冷着脸走了出来：“父皇，儿臣有事起奏。”

“讲。”

皇帝见段容舟已经上前，身子往后微微靠了靠，随手一挥。“昨日王妃生辰宴，儿臣念及会试将近，京中诸事纷杂，便只宴请了少许人来热闹一场，谁知宴上，申国公之子陆琏无故离席；儿臣府中萧侧妃贴身玉牌丢失，命人追查，竟在陆公子身上发现了东西。”

“陆公子矢口否认是自己偷盗，还反口污蔑萧侧妃以萧家三公子会试一事，约他见面，想要申国公……”段容舟的咬字更加重了几分，“为之通融。”

皇帝在听见“萧侧妃”三个字的时候，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萧侧妃？不是说会试吗？怎么又扯上了萧侧妃？”

段容舟沉声道：“陆公子坚称是萧侧妃对他说的这番话，可当日萧侧妃在后院内与众女眷同在一处，从未离开，所有人都是见证。”

皇帝正皱眉的时候，他身边的贴身老太监附了过来，低声在他身边道：“陛下，昨日……五公主在晋王府闹了一通，听说就是因为看见了萧侧妃，还闹得没给晋王妃面子，被晋王殿下扭送回宫了。”

一听这乌七八糟的事情居然还不止一件，皇帝的脸色更难看了，“萧爱卿，这是怎么回事！”

双手插袖的萧沉默默出列，淡淡道：“回陛下，臣三弟萧洛与家父出灵当日归京，现下赋闲在家。陆公子说臣弟意欲参加今年会试，实属无稽之谈。三弟无心科举仕途，连乡试都未曾过，谈何会试。”

何太傅义愤填膺地说：“陛下！萧大人所言极是！此事分明就是那陆琏栽赃！”

申国公气得：“那我儿子为何别人不栽赃，偏偏栽赃萧侧妃？！偏偏要说萧大人的三弟？！”

段容舟冷笑一声：“申国公大人与其在这里揪着本王的侧妃不放转移话题，倒不如好好分说分说，究竟是跟哪位那人牵线搭上的船啊？”

说罢段容舟又对着皇帝深深一拜：“父皇，事关会试，儿臣不敢马虎，昨日已经派人前去查问，得知就在半月前，申国公府曾往外送出一副名画，《江月楼阁图》。”

申国公的脸终于挂不住了，跪在地上，似乎每吸进去的一口气，再次吐出时都无比浑浊，他的头上早已在这话说出口的同时，被悬上了一把无形的利刃。皇帝沉默了好一会儿，不知在想什么，朝堂上竟无一人敢再出声，就连段容舟手中也都是汗。良久，皇帝开口问了段玉彦：“连王与晋王一同督办会试，如何看此事？”

连王走出队列，拱手道：“父皇，儿臣以为，应当查清此事，不可姑息。”

皇帝却突然冷笑了一声，“朕把此事交给你们二人一同操办，竟就是这么一个结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