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不敢出声,大臣们都面面相觑,纷纷将头垂了下来。太子神色极不好看,盯着沈青盏道,“这大白天的怎么会有鬼?漓曦,你可不要危言耸听!”
太子向前走了一步,沈青盏下意识的退后,脸色踟蹰不定,似有几分怯弱,“漓曦所言句句属实,若是太子哥哥不信的话,大可问问赫连四皇子……”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可是在大殿里却听得十分清楚,太子眸色一凛,眉头皱的死紧,皇上冷眼一扫赫连律,压着怒气道,“四皇子,你可要实话实说。”
此时他心中已经明白了个大概,一定是皇后想要安排沈青盏跟赫连律在一起,没想到被沈青盏发现了,秦王一定是为了救她!皇帝想到此处,侧过头狠狠地瞪了皇后一眼。皇后不徐不疾的抬起美眸,嘴角的笑意依旧柔和,慢悠悠的看向赫连律,“四皇子,你可要小心说话。”
她抚摸着手腕上的羊脂琼玉,脸上的笑意愈发的温柔动人,可是这一切落在赫连律的眼中,只觉得无比的刺眼。赫连律咬了咬牙,瞳仁一闪,字字雪亮的道,“没有!我什么也没看见!”
顿时台下一阵唏嘘,如炸开了锅一样,群臣们议论纷纷,恨不得都要将房顶掀了,沈青盏只是低垂着美眸,浅笑不语,一切早在她的掌握之中,皇后若是没有赫连律的把柄,也不会轻易行动了,她掩饰着嘴角的笑意,无辜的看向帝后二人。“父皇,母后,自从二哥走了之后,漓曦每每夜不能寐,总以为二哥没有死,所以才会看到二哥……”皇帝活到这个年纪早已是人精,他哪里看不出来是皇后搞的鬼,冷冷的瞥了一眼皇后,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羊脂琼玉上,嘴角溢出一丝冷笑,“皇后,这羊脂玉……若是朕没记错的话,是当年北疆进贡的贡品吧。”
皇后脸上的表情都僵硬了,嘴角牵扯着一丝尴尬的笑意,“陛下,这么久的事,臣妾不记得了。”
“可漓曦瞧着着羊脂玉很是新呢,”沈青盏目光幽幽的凝视着她手中的玉镯,晶莹剔透的羊脂玉在阳光下散发着通透清澈的光芒,“漓曦刚刚入宫的时候都不见母后佩戴此玉镯。”
皇帝冷哼一声,眼睛里划过讽刺,这些事本不应该搬上台面上来说,可是皇后居然敢控制赫连律行刺他!已经超出了他的忍耐限度。“这玉镯朕见过,天下只有一双,一只在皇后的手上,早在之前就已经摔碎了,而另一只,则在北疆!”
皇帝步步紧逼,眼睛里暴怒可想而知,他怒极反笑,继续道,“这个玉镯是从哪里来的,你以为朕不知道?”
皇后目光幽静沉稳,眼底漾起清澈的水纹,“陛下的意思是……臣妾威胁四皇子?”
她冷哼了一声,笑的无比的讽刺,“臣妾没有做过,也不屑于做这样的事。”
沈青盏在心底冷笑,这个皇后还真厉害,只见她转过身,侧面无比的高傲,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威慑力,只是水袖一挥,朝堂上立刻有官员走了出来。“陛下,皇后娘娘绝不会做这样的事啊。”
“陛下请明鉴,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乃是万民之母,绝不会蒙蔽皇上!”
沈青盏只是扫了一眼,眼尖的立刻看出这些个群臣之中,大多数都是正二品以上的官员,连丞相犹豫了片刻都站了出来,还有抚远大将军,振国大将军,这皇后背后的势力果然不可小觑啊,怪不得这么多年皇上一直撼动不了她的地位。皇帝的脸色由紫变青,由青变白,目眦欲裂的死死盯着皇后,居然还笑了一声,“真没想到朕的皇后这么厉害。”
就在此刻,顾冽寒不知道何时坐回了原处,他手捧着酒盅,笑意妖娆而邪魅,众人将目光投向他,只觉得无比惊心,“几位大人这话就说的不对了,既然有证据指明皇后娘娘,那么若是几位要证明皇后娘娘的清白,就要拿出证据,否则终究是口说无凭啊。”
沈青盏浅浅的看了他一眼,心中不由惊异,他刚刚去哪里了?顾冽寒漫不经心的站起身,走向正中央的位置,望向赫连律道,“四皇子殿下,我有幸去过北疆,有幸也曾得到过一对羊脂琼玉。”
他说罢掏出一对羊脂琼玉,果然玉色通透晶莹,浑然天成,更加惊异的是居然与皇后手中的一模一样,顾冽寒嘴角笑的妖娆,“这玉并不是什么难的的宝贝。”
沈青盏恨不得都要笑出声,皇后手中的玉镯,想必是赫连律母妃的,她以为拿捏着赫连律母妃的性命,就能让赫连律听她的话,殊不知如今顾冽寒这一捣腾,倒是让赫连律不再相信皇后的话。“陛下,”赫连律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我确实在偏殿看到了一个鬼影,而且那个鬼影还吓昏了皇后身旁的婢女,鬼影口口声声说是皇后害死了他的!”
“荒唐!”
皇后重重的一掌拍向御案,竟硬生生的打断了手中的护甲,顿时一阵霹雳声呼啸而来,几乎是同一时间,太子即刻跪了下来,高呼道,“母后息怒!”
沈青盏神色平静,不见丝毫异样,可是所有人都将头埋下,生怕被波及,皇帝压着愤怒,冷冷笑道,“皇后,你这是什么意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你就是这样母仪天下的吗?”
皇后手心暗暗握紧,脸上平静而镇定,“陛下,臣妾平白无故遭受着不白之冤,岂能不怒?”
“是啊,父皇,”沈青盏站在了皇后的身旁,“四皇子口口声声说是母后害死了二哥,可是二哥是母后一手养大的,虎毒不食子啊,定然是这四皇子胡编乱造,想要挑拨父皇与母后之间的关系,从中达成他北疆一举侵犯的目的,父皇可万万不能上了他的当。”
她这话一出,赫连律恨不得都要跳了起来,他好好的来北齐和亲,怎么就突然成了刺客?而且成了刺客不说,还破坏了北齐与北疆之间的结盟,要是因此让北齐恨上了北疆,那么他岂不是万死难辞其究?“陛下,”赫连律神色一动,两害取其轻,他思量片刻,镇定自若的抬起头,“我有证据证明是皇后故意陷害我,在偏殿里下了药,才导致我神志不清,妄图谋害陛下啊。”
皇后脸色难看至极,眉心颤颤,眯起了狭长的明眸。赫连律妄图挣脱绳索,皇帝挥了挥手,只见侍卫们走上来,替他松绑,赫连律冷哼一声,狡猾的眼睛里透着一股杀机,他堂堂北疆四皇子,居然被人五花大绑,简直是岂有此理。他抬头看了皇后一眼,这笔账怎么说也要算在她的头上,这个狡黠的女人。赫连律站起身,他穿着一身狐皮貂裘,从中掏出一封密信,沈青盏轻轻笑了起来,一回头见到皇后脸色都白了,“皇后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吧?”
他将迷信递给苏公公,嘴角的笑意愈发的轻蔑,皇后以为她控制了赫连律,以为将赫连律的母妃性命握在手上,赫连律就会听从她的话,可她没想到顾冽寒居然轻轻松松的瓦解了他们之间的联盟。苏公公将火漆的迷信交给皇帝,信封明显是拆过的,皇帝眉头死死的皱着,快速的看了几眼,他的手握成一团,最后甚至一掌拍向桌案,一股急促窜动的怒气在他的心口驱散不开,甚至隐隐感到喉咙涌动着一股甜腥的血气,好在最后被他压了下来。“岂有此理!”
皇帝喘了几口气,“真是岂有此理!”
皇帝回头死死的盯着皇后,忽然,就在此刻,他一抬头,一记耳光朝着皇后呼啸而去,满座的文武百官通通呆愣住,吓得一头冷汗。“贱妇!”
皇帝怒气难遏,可皇后相比陛下,却镇定的不似真人,她站在原地,眼睛里透着浅淡的冷意,不卑不亢的就这么站着,连左半边脸红肿了,甚至整张脸都被皇帝打歪了,整齐的髻鬟散开,她都没有顾及。如此强大的定力和气势,纵然是沈青盏,也不得不佩服,皇后果然是个厉害的人物,恐怕跟她相斗,还有一场硬仗要打。“陛下,单凭一封信就能断定臣妾的罪了吗?”
她突然笑了起来,拿起桌案上的信笺,仔细的看了一遍,“这信的落款是上月十五,可是陛下忘了吗?臣妾的宫殿走水,伤了手上经脉,已经许久不能抬笔写字,而这字迹看似出自臣妾之手,可是细看便会发现,根本就是南辕北辙。”
皇后轻轻的将信笺丢在一旁,自信满满的笑了,沈青盏美目一凛,皇后做事怎么会自己亲自出手,可是她就是防着赫连律会背弃他们之间的结盟,所以早已留了一手,这个女人果然狡猾。皇帝愣在原地,他方才是气极了,而且又想找一个机会将皇后给扳倒,但是太过心急,如今却让人觉得皇后才是受害人,他又要如何服众,如何扭转乾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