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是非垂眸开始反思。她言辞诚恳，分明就是在真心请教。若谢无端以为被怼了，那是他的问题。“太子殿下还真是率性使然。”

淡淡点评了句，谢无端也没见生气。半点看不出昨日那抽刀断头，血溅三尺的凶狠。如潺潺流水般的声音，温润悦耳，很是动听。袁是非却没因此放松。她再次为自己的草率后悔。谢无端目光不咸不淡落在她身上。她一些个不自觉的小动作，透露出心里的紧张戒备。谢无端眸中掠过一丝笑。皇城内外的人，对他又恨又惧的大有人在。这些人无论私底下怎么想他。总归面对他时，露出来的都是谨慎恭顺，唯恐惹怒了他。偏这太子殿下，与他人不同。虽也装出这副小心翼翼的姿态。但骨子里那股劲儿。装得再恭谨，言谈之间还是会无意流露。太子殿下是鲜活的。与袁是非所想的，谢无端阴晴不定，察觉被怼定然发怒不同。非但没生气，反而似笑非笑凝着她。袁是非琢磨不透，只觉压力倍增。没一会儿，额头就见了汗。轻声回了句，“厂督谬赞。”

就当这位是在夸她了。谢无端沉默片刻。过了会儿畅然低笑起来。袁是非更是摸不着头脑。笑容止住，谢无端收放自如。不容拒绝地开口道：“这便是太子殿下要送予咱家的谢礼。”

袁是非刷一下抬头，直愣愣看着他。什么意思？是要她查出仵作改口的缘故，当作给这位的谢礼？四目相对。谢无端像是能透过双眼，瞧出来她的所思所想。当即补了一句。“我要你查出寡妇因何而死，凶手是谁。仵作因何改口，本座不感兴趣。”

这下直接就演都不演了，连本座这个自称都出来了。袁是非表情管理快要失控。不是，厂督大人手底下那么多能人。缺她一个查案的？何况这案子一听，感觉就很催命。然而两相对望。沉默良久。袁是非眼里脸上写满拒绝。谢无端神情寡淡，唇边笑意凉薄。袁是非看出来三个字：你试试。看来是拒绝不了了。她捏着折子，认命了。“孤尽力而为。”

但还是要挣扎一下的，“若我未曾查出来……”谢无端唇边笑意加深，“既是谢礼，查不出，谢礼便作不得数。”

袁是非眨眼。作不得数，所以另外备谢礼即可？“太子殿下不妨出去问问，欠了本座恩情不还之人，是何下场。”

谢无端微笑，语气依旧平淡。行，她懂了。袁是非收起折子塞入袖袋。礼貌告辞，“如此，孤便先回了。”

谢无端垂眸，端茶浅啜。直到袁是非出门远去，才抬眸。这会儿，周德年当差回来。恰好跟袁是非撞上，行礼后来到偏殿。“殿下才出冷宫，朝中派系纷争他还未弄清。还有这这那那的诸多事宜，也未有人从旁教导学习。督主便要殿下做这样的事，会不会太过揠苗助长？”

谢无端起身，行至殿外屋檐下。负手看着天光。良久才轻声道：“咱们的太子殿下年十六，不小了。本座只知，纸上得来终究比不过源头活水。太子聪敏之人，不懂之事，践行一二自会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