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翠?一丝锐利在眸心迸射而出,司不遇看一眼瑟缩发抖的钱馨儿、如置梦中的元妙,再深深看向慢条斯理品起铁观音的沈兮。她端茶轻抿,动作优雅从容,和刚才风卷残云的模样判若两人,绮颜玉貌间荡漾着让人难以忽略的沉静光芒。而她的嗓音,则比往日低沉嘶哑许多:“夫人,芮翠回来伺候您呀,您为什么不让奴婢过去?”
“别过来!本夫人命令你别过来!”
钱馨儿头皮发麻,惊恐万分的瞪着,在她眼里,对面早不是沈兮,而是一张惨白恐怖、濡湿黑发紧紧贴住脸、让人胆战心惊的脸,“本夫人已经不需要你伺候,你快走!快走啊!再不走,我叫人了!”
“夫人,求求您让奴婢回去好不好?我保证……”“不要!”
似乎完全没注意到旁边还有司不遇和元妙,钱馨儿如坠梦魇,歇斯底里摇头,“你溺死湖中,不可能再回来!赶紧给我滚回阴曹地府去,否则,否则……本夫人请法师过来收了你,让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滚!快给我滚!”
沈兮放下茶盏,僵硬起身。她没想到,都这时候了,钱馨儿还不肯吐露芮翠是怎么死的——元妙和她各自领回去窦二腿那天,她早偷偷布局,在窦二腿上涂了催神香。这种香,或说这种药,无色无味,能够刺激人的心脏功能,导致呼吸加快不能平静,夜夜难以入睡。钱馨儿花高价入手面膜也说明她已经睡不好,而今天的香炉里,则是她精心研制的摄魂香。催神。摄魂。两药一起使用,闻者轻丧理智,会被心里秘而不宣的事所缠绕。刚才她故意大吃大喝,为的就是让元妙和钱馨儿震惊。人一震惊,防范力会下降,同时呼吸频率也会加大,从而吸入更多摄魂香。看来,钱馨儿心里,这个芮翠的死颇有隐情呐。递给司不遇一记安静的眼神,她慢慢朝钱馨儿挪去:“呜呜,水里真的好冷,求夫人怜悯,求您……”“本夫人还不够怜悯你吗?”
钱馨儿连连倒退,满头钗甸被她抱乱,发出杂乱的清响,“给你吃好、住好、穿好,可你呢?得寸进尺,一再威胁本夫人去告诉王爷,说当年替他挡箭的是你!咱们情同姐妹,我好不容易得王爷青睐荣升夫人,你却想要把我的一切都走!芮翠,你若不死,死的就是我,别怪我!”
沈兮回瞟一眼司不遇。啧,当年狩猎,究竟谁为他挡箭,他都不知道?真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男人!“不怪你?”
沈兮继续逼近,一直把钱馨儿逼近摆放枯荷插瓶的角落,“明明是我替王爷挡箭,你当起夫人还心安理得,好意思说情同姐妹四个字吗?没有我,王爷也会有其它很多女人,如兰院的妙夫人,如意院的王妃……”“不!我对王爷有恩,地位不一样!”
背后是又冷又硬的门墙,钱馨儿像被点燃的火杖,噼里啪啦炸开:“如兰院算什么,元妙是一个假清高的女表子,谁不知道她是王爷南下赈灾救的清小官儿!哼,什么清官儿,说不定早就是残花败柳!还有如意院,说得好听是王妃,其实连通房都不如,就算本夫人收拾她,王爷也不会说半个字。”
听听,迷糊吐真言呐!沈兮怨念白一眼兀自悠然品茶的男人,把控好语气继续道:“你还想收拾王妃?馨儿,我看你真是疯了。”
“我没疯!”
钱馨儿大手一挥,枯荷插瓶哗啦碎裂一地,“元妙不是想当好人么,不是想和如意院结成一线对付我吗?行,让她当,我还让她们自相残杀!她自视清高,最爱用依兰香,我就神不知鬼不觉在炭里加入娇雀香,这两种东西叠加,保管让如意院的贱人生不如死!”
“……”果然是她!沈兮寒意四散,转身看向坐着未动的元妙。刚才钱馨儿大喊大叫,她的声音和反应全被掩盖。此刻再听,呆坐原地的她似乎一直在重复同一句话:“王妃,不是我……不是我……”沈兮走过去,坐回之前的位子,仔细端详元妙的脸,又凝神听了片刻。之后,她瞅向看好戏的男人:“王爷,让人送两条冷帕子进来给两位夫人敷脸吧。”
司不遇唤了句。很快,焰红领着两名丫鬟进来,用冷冰冰的帕子蒙住元妙和钱馨儿的脸。片刻两人如梦初醒。元妙率先觉得不对劲,立刻跪下请罪:“请王爷恕罪!方才吃着吃着,奴婢不知为何……”“啊!”
钱馨儿更是被满地狼藉惊呆,惊慌失措的问,“王爷,这瓶儿……”“这瓶儿是你亲手推倒,不记得了么?”
司不遇搁下银箸,俊容波澜不惊,实则心里暗暗惊叹沈兮的能力,与此同时,清淡眸色在三个人身上飞快转了一圈,“也罢,这顿饭想必你们吃不下去了,各自回院子吧,本王同王妃说说话。”
两人惊魂不定的退下,小厮手脚麻利的收拾残羹冷炙和满地碎片。室内重新恢复寂静。“王爷不打算治钱馨儿的罪?”
“你用了什么花招?”
两人不约而同开口,说完,沈兮很有风度的先答:“谈不上花招,只是让她们见识下什么是真正的用毒……用香高手。”
“所以,香炉里的是……”“普通熏香加一点点摄魂而已。”
对自己引以为傲的手艺技术,沈兮从不吝啬分享,反正别人也甭想窃走。她从窦二的腿说起,把来龙去脉全说清楚。末了,耸耸肩问:“为表诚意,我知无不言,王爷是不是该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梨花木的阔椅里,司不遇久久盯住灯光里的如玉容颜。还以为废窦二是她的粗暴反击,没想到,人家早藏了绵密后手。他的眼神专注深邃,仿佛倒映进去整座宇宙。跳跃烛光里,他无可挑剔的五官似乎柔软几分,让沈兮生出两分温柔的错觉。被看得心跳加速的她忙清清嗓子:“问你话呢!有点风度行不行?”